明明沒被江晚吟撞破那個擁抱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好到讓他甚至産生了魏無羨也喜歡他的錯覺。可現在看來,這段日子註定要成為他此生唯一一段可堪慰藉的時光了。
那樣的魏無羨再不會有了。
在江晚吟用那樣不堪的言語侮辱過他們二人的關系後,即便魏無羨不離他而去,定然也會時時注意分寸,再不逾矩了,就如現在這般。
見他此時蒼白著臉色靠在船舷上,藍忘機深知他此時身體定然不適。他雖想將他擁在懷裡好生休息,可他不敢對魏無羨有什麼別的動作,只能一手撫在他背上,將一股溫和的細細靈流輸送入他體內。
等忍過了喉嚨間那陣鐵鏽味,魏無羨才回過頭來,擺了擺手,請藍忘機撤手。
藍忘機聞言立即將手撤回,垂眸端坐。
靜坐片刻,魏無羨終於試探著開口了:“含光君,我們怎麼出來的?”
溫寧神色立刻緊張起來,定住了船槳。
藍忘機果然信守承諾,隻字不提他捅出來的事,但也沒有撒謊編個說辭,只是不語。見狀,魏無羨便預設為是打了一架才得以脫身的了。不然江澄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放他們走的。
魏無羨抽出一隻手揉了揉心口,似乎想揉散胸中那股鬱結之氣,半晌,不吐不快般地籲道:“江澄這個混小子……真是豈有此理!”
藍忘機直到此時對江晚吟仍是餘怒未消,怨恨非常,連聽到他的名字都覺得胸中鬱氣要忍將不住噴薄而出,故而他沉聲道:“別提他。”
聽他語氣不善,魏無羨微微一怔,立刻道:“好,不提他。”
斟酌片刻,又道:“那啥。含光君,你不要在意他說的話啊。”
“……”
事到如今,魏無羨還是維護江晚吟,想方設法為他開脫,藍忘機心頭惱怒,卻無從發洩。他又有什麼資格責怪以什麼身份魏無羨回護江晚吟呢?
然而惱怒之餘他心中又不禁升起一股卑微的希望:魏無羨此時提起這話是為了江晚吟開脫,還是真的怕我介意欲要安撫我?他要我不要介意,到底是不介意什麼?是不要介意江晚吟對我的不喜,還是不要介意江晚吟對你我關系的猜測?
如果僅僅是要我不要在意江晚吟對我不喜,那是不是說明,魏嬰對我還是不同的,他其實並不在意別人對我們二人關系的看法?
心念轉了幾轉,藍忘機終於是壓不住心底的慾望,他太想知道了答案了,於是問道:“哪句。”
魏無羨眼皮跳了跳,道:“哪句都是。這小子從小就這幅德性,一生氣說話就口不擇言,特別難聽,風度教養通通不管不顧。只要能教人不痛快,他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罵的出來。這麼多年都沒半點長進。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藍忘機看著魏無羨的嘴唇開開合合,心裡那卑微的,小小的希望破滅了,彷彿能聽到胸腔裡嗶嗶啵啵的爆裂之聲。他淺眸裡的晶亮,也隨著這嗶啵之聲,漸漸熄滅了。
魏無羨只是為江晚吟辯解開脫而已。這一番話,沒有哪怕一個字,是為了安撫他而說的。就像是長輩代替自家闖了禍的孩子向別人道歉,雖然句句是責罵,實則都是維護之意。
而他,此時就是那個聽長輩道歉的苦主。
人不應當在不可能的事情上抱有希望的,須知再小的希望落空了都會讓人痛苦難當。可笑自己,總是記不得這個教訓。
藍忘機苦澀難當,不敢開口說話,又不想讓魏無羨誤會自己不理他,只得胡亂點了點頭,不去看魏無羨的臉。
魏無羨一邊說,一邊暗自留心藍忘機的神色,一顆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他本以為,或說期望著,藍忘機不會把那些話放在心上,但意料之外的是,藍忘機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他只是點了點,卻連“嗯”也沒有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