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隨 二
藍忘機便給魏無羨細細的講了薛洋曉星塵和那宋嵐的故事。
然後他們去往常氏鬼宅,意外遇到了正在掘墓的鬼麵人,將他欲偷運走的軀體奪下,正是指引他們那隻左手的軀體。
將好兄弟的軀幹裝入另一隻雙層的封惡乾坤袋,妥帖地收好,兩人又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悠悠地轉回了酒家一條街。
那個小夥計果然說話算數,這條街上其餘的酒家十之七八都關門了,他們家的幌子卻還挑著,燈也亮著。
酒是自然要接著喝的。魏無羨腳邊桌上,都堆滿了酒壇,總算有空接方才被打斷的話頭了,道:“對了,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被那個突然跳出來的挖墳的打斷了。我還不知道常萍是怎麼死的。”
藍忘機便繼續用詞極其簡潔地對他平鋪直敘。
薛洋、曉星塵、宋嵐等人相繼離去,失蹤的失蹤,死去的死去,此事揭過後好幾年,某日,常萍與他家剩下的弟弟,全都一夜之間死於淩遲。並且,常萍的一雙眼睛,被挖出來了。
這次,兇手是誰,再也沒人查得出來了。畢竟當事人已全部銷聲匿跡。然而,有一件事卻是能夠確定的。
淩遲他們的那把劍,經驗證傷口,乃是曉星塵的佩劍——霜華。
魏無羨一口酒停在嘴邊,為這個後續愕然了:“被曉星塵的佩劍淩遲的?那動手的人是不是他?”
藍忘機道:“找不到此人,尚未定論。”
魏無羨道:“找不到人,那有沒有試過招魂?”
藍忘機道:“試過。無果。”
無果,那麼要麼沒死,要麼已魂散身消。從前只有這兩種可能。可眼前,卻還有一個例外,魏無羨。
術業有專攻,魏無羨對此是一定要發表意見的:“招魂這種事情嘛,也不能說有絕對把握,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有時也會出差錯的。”
出了什麼差錯,還是僅僅是那魂魄不願來?就像我對你的魂魄試過的,無數次招魂……
他很想問問魏無羨這些年為何魂魄一直不來,卻又不願讓他知道自己曾對他這般苦苦求索,也不願魏無羨知道,自己曾為他吃了這許多苦。況且宣之於口的話,難免會有挾恩圖報之意,這絕不是藍忘機所為。
魏無羨接著道:“我猜,很多人認為是曉星塵的報複吧?含光君,你呢?你怎麼覺得?”
藍忘機緩緩搖頭:“不知全貌,不予置評。你以為如何?”
淩遲,是一種刑,本身就意喻“懲罰”。而挖去眼睛,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同樣挖去了雙眼的曉星塵。
魏無羨想了想,思考了一下措辭,道:“我認為,一開始,曉星塵並不是想要常萍的感謝才站出來插手這件事的。我……”
他還沒想好,“我”究竟如何,那名夥計很殷勤地送上來兩碟子花生。魏無羨被打斷了,正好不用接下去了。
他抬眼一看藍忘機,笑道:“含光君,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我沒怎麼樣。我也不知全貌,同樣不予置評。你說的很對,在瞭解所有內幕、來龍去脈之前,誰都不能不妄加評定。我只要了五壇,你卻多給我買了五壇,我一個人怕是喝不完了。怎麼樣,你陪我喝?這裡不是雲深不知處,不犯禁吧?”
魏無羨這話題轉移的並不高明。藍忘機聽出了他的話語間的兔死狐悲之意。當年魏無羨所作所為,也與他自己並無幹系。只是出於一腔熱血,要匡扶正義,鋤奸扶弱罷了。
只是這一腔孤勇觸了當年那些名門正派的逆鱗,一顆赤子之心被那有心之人利用,陰差陽錯,竟鑄成了最後難以挽回的局面。
一個純粹的好人,一個真正的俠義之士,卻要背負如今這等惡名,什麼汙水都要往他身上潑,仙門百家、市井鄉民,誰都能隨意辱罵於他。
魏無羨何曾有錯!世人狹隘偏見,將他逼上絕路,還要在他死後侮他、謗他,甚至非要他魂飛魄散才滿意!
藍忘機望著眼前魏無羨的被這汙濁的世界踐踏卻仍笑意盈盈的臉,胸中既心疼又憤懣。滿心只想將他擁入懷中卻不得。
就算再心疼也不能宣之於口。
他沒有資格。
故而聽到魏無羨邀他喝酒,他想也沒想,一口便答應下來。無論如何努力也只能是無可奈何,那就長醉不複醒吧!他只醉過一次,卻記住了那酒後什麼也不必想,什麼也記不得的感覺。似乎,還是很令人嚮往的。
魏無羨嘖嘖道:“含光君,你是真的變了。從前當著你的面喝一小壇,你兇死了,要把我扔過牆。如今你還在屋子裡藏天子笑,偷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