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隨 一
到得刀堡裡,逼得聶懷桑拆牆翻看屍體,找到了手臂主人的雙腿。魏無羨和藍忘機又順著那左手的指引到了櫟陽。因那左手食指終於又再次收起了,他們斷定附近一定有其餘的屍體殘肢。
入了城,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之中,藍忘機問道:“惡詛痕如何。”
心頭懸著這件事,一路上藍忘機都有點心事重重。留下惡詛的雙腿已找到,論理魏無羨腿上的惡詛痕應當已經消散了。但事關心上人,沒親眼看過他總是不放心。況他內心一直自責是因自己冒進,拋下魏無羨去追人這才導致他受傷。
魏無羨道:“金淩當時埋得離好兄弟太近了,沾染了不少怨氣,顏色浸得太深。褪了一點,還沒全消。大抵得找全屍體,或者至少找到頭顱才能想辦法盡數消除了。不妨事。
藍忘機沒料到那惡詛痕竟沒全消掉,急了起來:“一點是多少。”
魏無羨:“一點就是一點。怎麼說,要不要脫給你看。”
藍忘機喉頭微動,想起了還沒戳破魏無羨身份時,他仗著自己莫玄羽的臉,每夜都要纏著和自己睡在一張被子裡。以及,無數次假裝不經意觸碰到那具炙熱的軀體時,心頭的顫慄。
夷陵老祖愛胡鬧的毛病可沒有因為重活一世改好一點,藍忘機還真的擔心他敢當街脫衣,眉頭微動,道:“回去再脫。”
魏無羨哈哈一笑,旋即正色:“含光君,你覺得,把好兄弟的手放到莫家莊,讓它去襲擊思追他們的,和把他的雙腿縫上另一具屍體埋進牆壁裡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他這一聲含光君喊得旖旎婉轉,尾調拉得長長的,端的是不正經極了,藍忘機每每聽到都是心頭一顫。
以藍忘機如今在修真界的地位,稱呼他尊號的人如過江之卿,原沒什麼了不得的。從前魏無羨都喊他藍湛,藍忘機剛開始聽到他這樣稱呼自己,只能體會到其中的疏離之感,心酸失落自不必表。
然而後來每次魏無羨拖著長腔一臉壞笑的喊出“含光君”這三個字來時,藍忘機的心卻都不由得漏跳幾拍。喊他含光君的多了,可喊得這樣百轉千回、勾魂攝魄的,卻僅有這夷陵老祖一人而已。
是以褪去心酸,如今藍忘機聽到魏無羨稱呼自己含光君,簡直是心神蕩漾、甘之如飴了。
他穩了穩心神,道:“兩批。”
魏無羨道:“那個什麼所見略同。一個費盡心思藏匿,一個卻莽撞出手生怕不被人發現,應該不是同一撥人。”
話都被魏無羨說盡了,藍忘機似乎沒什麼可說的了,若在從前,或是別人同他對話,他定是沉默了。但此時他卻怕魏無羨誤會自己對他態度冷淡,於是還是“嗯”了一聲。
魏無羨邊走邊道:“這兩路人恐怕來路都不簡單。要弄明白的事兒,可越來越多了。”
藍忘機道:“一步一步來。”
魏無羨道:“你怎麼認出我的?”
藍忘機深深的看了魏無羨一眼,道:“自己想。”
他心道:“魏嬰,我對你如何魂勞夢斷,我為你如何上下求索,我因你如何煢煢孑立,你都不必知道。”
魏無羨本想趁此機會出其不意誘藍忘機脫口而出最後這個問題的答案,結果仍是失敗,他也不糾纏,一次不成,改日再戰,於是改換話題譴藍忘機去打聽此地訊息。
藍忘機聽罷轉身就走,彷彿胸有成竹。魏無羨道:“且住且住。含光君,敢問你,去向何方?”
藍忘機回頭道:“去向此地駐鎮的仙門世家。”
魏無羨揪著他的劍穗,把他往回拉:“找他們作甚。這是人家的地盤,他們縱使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尊貴的含光君,並非魏某人抹黑你,出來辦事,你沒我真的不行啊。您這樣打聽,若能問到什麼那才是怪事。”
這話說得口無遮攔了些,魏無羨本以為他會斥責自己,不料藍忘機不止面無慍色反而目光一片柔和,道:“嗯。”
我沒你自然是不行的。
如今的藍忘機,只要時時能聽到魏無羨說話便覺無比知足了。更何況,說的還是這樣他深藏於心底從不敢說出口的話。
而且,藍忘機還記得,當初他對江晚吟說話,就是這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口無遮攔。魏無羨如今能這樣對他說話,正說明他與自己關系親密,不必拘泥虛禮。
藍忘機高興還來不及呢。
魏無羨笑了:“嗯什麼嗯啊,這樣也嗯。”
藍忘機溫聲道:“那要如何打聽。”
魏無羨指向一側:“當然是去那裡。”
原來是一片酒肆。
藍忘機搖了搖頭,心道:“你只是想喝酒吧。”卻任由魏無羨拽著他的劍穗踏進了那家誇口若喝完一壇還能站著便要跟魏無羨姓的店。
魏無羨要了三壇酒,藍忘機自然而然的掏出錢袋給他結了賬。兩人配合默契,誰都沒覺得不應該。
那酒保見他們二人氣度不凡出手大方,自是招待殷勤,知無不言。循著魏無羨的問話便滔滔不絕的將那常氏鬼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