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追尋 四
藍忘機踏下避塵從天而降，正落在他身前。這人只見一雙雪白的靴子踏在眼前，連來人的臉都不及看清，便抱了上去，嘴中大喊：“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藍忘機眉頭緊皺道：“鬆手。”
這人一聽卻將他的腿抱的更緊了：“含光君，是你！你聽我解釋，我真的就是路過！你快救救我，快讓這狗走開！“
藍忘機面上冷意更甚，聲音隱含怒氣：“我不與旁人觸碰，拿開。”
聽得藍忘機語氣不善，這人顫巍巍的放開他的腿，抬頭哀求道：“含光君，是我啊，我真的是無意間路過此處，你就放過我吧。”
正是清河聶氏那位一問三不知的家主聶懷桑。因他大哥與藍曦臣及金光瑤是結義兄弟，故而聶懷桑做了家主後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沒少往雲深不知處和金麟臺哭訴。當然這位自己能解決的事情不多，所以這些年藍忘機沒少見他。
藍忘機一個眼刀甩過去，那靈犬收到訊息，夾著尾巴乖乖退到他身後，嘴裡卻不甘的嗚嗚低吠。
他不與聶懷桑廢話，拎起他的衣領，禦劍便往清河鎮行去。
聶懷桑哪裡經歷過這種陣仗，在空中嚇得吱哇亂叫。不料剛叫不到兩聲，便發現自己雙唇粘在了一起，無法發聲了。他被藍忘機禁言了。
到得鎮上，藍忘機尋了一家客棧將聶懷桑綁好扔了進去。隨即即刻轉頭，禦劍去行路嶺上尋魏無羨。
他本料想抓捕聶懷桑用時不長，魏無羨此時身量單薄，又揹著不省人事的金淩，此時應當走不遠，還在行路嶺上。
誰知魏無羨腳程倒快。藍忘機禦劍在空中巡了幾遍也沒找到他人影，只得返回鎮上，到先前遇到那江湖郎中的地方等他。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下清河街道上行人腳步匆匆。藍忘機負手立於街頭，昏黃的日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又長又寂寥。不時有人從他身側穿梭而過。
他們的家裡都有可等可盼之人吧，藍忘機心下黯然。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魏無羨卻一直不見蹤影，藍忘機的心漸漸懸了起來。他開始後悔為什麼非要去追聶懷桑，即便查不到這行路嶺上的怪事又有什麼了不得的。若因此把魏無羨丟了，天大地大，他又有意躲避自己，再向哪裡去尋他！
又或者是離開自己這段時間魏無羨遇到了什麼危險。金淩在清河，難保江晚吟就不在附近，若讓魏無羨落到了他手上，還不知道要吃什麼苦頭！
藍忘機越想越焦灼，一顆心似是被幾隻手往不同方向撕扯，又痛又悶。不安和焦躁使他心神不寧，不停地在那約定之處來回踱步。
從黃昏夕陽等到了月上中天，魏無羨始終沒出現。藍忘機幾乎已經絕望了。他想從行路嶺開始一寸一寸的去尋他，又怕離開了約定之處魏無羨若是來赴約見不到他。
長街上燈火寥寥，一片寂靜。耳中不時傳來附近住戶家中夫妻二人的交談之聲，說的都是家長裡短。藍忘機聽在耳中，心裡卻生出一股悲涼之意。這樣平凡的幸福，他此生怕是不會擁有了。
魏無羨不會來了。這樣絕好的離開他的機會，魏無羨不會放過的。他早就應該知道的。
他還是走了。
曾經他只盼魏無羨活著就好。只要他活著，自己能遠遠的看著他，哪怕他再也不願與自己來往，哪怕他和哪位姑娘成了親，只要世上有魏無羨此人，他就滿足了。
可人心如此貪婪，如今知道他活著，只遠遠的看著他卻不夠了。他從自己身邊走開了，就足以讓藍忘機的心又死上一次。
他的心漸漸涼了，無邊的絕望又把他包裹起來，使他無法呼吸，不能動彈。長街盡頭，這一襲白衣身長玉立，風姿卓絕。卻無人知道他此時周身冰冷，連心，都是冷透了的。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如一尊玉像般立在那裡，等一個永遠也不會來的人。
驀然間長街盡頭突然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那腳步如此熟悉，有如天籟，一聲聲敲在了藍忘機那顆已涼透了的心上。
他陡然抬頭，望向那腳步來處。正是魏無羨負手徐徐向他走來。還是那樣瀟灑恣意，面上帶著三分若有似無的笑意，雖身著黑衣，卻驟然點亮了藍忘機的無邊暗夜。
他沒走！
巨大的喜悅終於將藍忘機的心暖活了過來。這一夜的焦躁、憂心、無助在看到他之後，瞬間便消弭無蹤了。
他立在原地深深的看向魏無羨，彷彿天地間只此一人，彷彿他是這世上最珍貴之物。
不過片刻，他便抬步向魏無羨走去。他急切的想知道為何直到現在他才出現，到底發生何事將他絆住。還有，為什麼明明有機會，他卻沒有走……
魏無羨本來立在原地和藍忘機對視，見藍忘機大步向他行來卻好似受驚一樣後退了一步，緊接著腳底一崴，險些撲倒在地。
藍忘機大驚失色，魏無羨受傷了！
他快步搶上前去，死死鉗住他的手腕，好像怕他會突然消失一樣。一手穩住魏無羨的身形，單膝落地，一手撩起他的袍角，想要檢視他到底是傷到了哪裡。
魏無羨頗受驚嚇，忙道：“別別別含光君，你不用這樣！”
藍忘機微微仰首，本來一句：“魏嬰，聽話。”就在嘴邊了，卻又覺得不妥，生生將這句話吞了下去。只看了看他，低頭，繼續挽他的褲腿。魏無羨手還被他牢牢抓著，沒法子，只得望天。
他腿上全都是一片黑淤淤的惡詛痕，還有兩道似乎是江晚吟的紫電留下來的痕跡。
藍忘機看了半晌，心痛的無以複加，又惱恨自己不該離開魏無羨去追那聶懷桑。過了良久才澀聲道：“……我只離開了幾個時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