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重逢 一
自從藍思追年滿十五歲後,含光君就沒再與他單獨出行過。如今每次夜獵都是他們一群年輕弟子同行。大家相互幫襯扶持,倒也有驚無險沒出過什麼亂子,以至於藍思追懷疑早就備好的求救訊號可能因為時間太長不用已經失效了。
這一日瞭望臺傳來訊息,姑蘇藍氏轄內有一處名為莫家莊的地方走屍作亂,請藍氏派弟子前去檢視。走屍目光呆滯,行走緩慢,殺傷力並不強,但也足夠平常人擔驚受怕了。是以事態雖然並不嚴重,藍思追並藍景儀等人還是領了命前去檢視。
他們一幹人等去了莫家莊,藍忘機便在附近鎮子上落了腳。他雖不再與藍思追單獨出行夜獵,卻常常尾隨這一班弟子,以便有何不測能護他們周全。
這夜藍忘機如往常一般歇下,像這十三年來四千七百多個不眠夜一樣,輾轉難眠。不敢睡著,夢中每每都是魏無羨滿身滿臉的血被萬鬼噬身的場景,無數次被驚醒,呼喊魏無羨的名字,睜開眼卻只有無邊的黑暗。
世人修仙多為長生不死,可對於藍忘機來說,長生不死,不過是無邊煉獄。
然而今夜藍忘機終於淺淺入眠時,卻做了一個不一樣的夢,夢裡魏無羨還是那個笑容燦爛的白衣少年,在灑滿玉蘭花瓣的藏書閣窗前探出身來對他說:“藍湛,多日不見,你想我不想?”
藍湛剛要作答,魏無羨的身影便從窗前消失。他心下大急,坐起身欲要捉住魏無羨的手將他留住,卻撲了個空,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正當此時,窗外一聲轟響,一朵巨大的白色煙花綻開在當空,燦爛奪目,團成一副卷雲紋,照亮半邊夜空。
藍忘機一見此紋當即起身,忘機琴負於背上,足下禦起避塵,朝那煙花發出之地疾馳而去。
這朵煙花正是姑蘇藍氏的求救訊號,原來藍思追等人在莫家莊遇到了不得了的邪祟,力盡難支,不得已發出了這訊號。
還未到得莫家莊,藍忘機便覺邪氣沖天,隱隱還聽得一聲刻意壓低的哨音。此地絕不是什麼走屍作祟!
他腳下禦劍不停,手上卻把忘機琴翻出,錚錚兩聲,彈起了破障音。
琴音到達之時,避塵也載他到得藍氏弟子們所在院落的屋頂。卻見院內一條粗壯的殘臂正與那幾名藍家少年纏鬥,更兼有三具兇屍,不是攻擊那幾名弟子,卻是與他們並肩作戰,一齊攻擊那條殘臂。饒是如此,這幾人並幾具兇屍竟還落了下風,眼見不支了!
好在藍忘機一到,局面霎時扭轉。
<琴音空靈澄澈,帶著一股泠泠的松風寒意。院中殺得正兇的一團妖魔鬼怪聞聲,都僵了一僵。
藍家這幾名苦苦支撐的少年剎那間容光煥發,宛如重生。藍思追抬手一抹臉上血汙,霍然抬頭,欣喜道:“含光君!>
藍忘機手下不停,<又是一聲弦響,這次音調略高,穿雲破空,帶了兩分肅殺。院中三具兇屍連連退縮,同時以右手捂耳。
然而,破障之音又豈是如此可擋的,未退幾步,便從它們頭顱中傳出輕微的爆裂聲。
而那條殘臂剛經歷一場惡鬥,再聞絃音,驀然垂地。雖然手指仍在屈伸,但手臂已靜默不起。
短暫的寂靜過後,這群少年忍不住高聲歡呼起來。
這歡呼裡,滿是劫後餘生的狂喜,驚心動魄的一夜熬過去,終於等到了家族的支援,哪怕是之後被以“失儀喧嘩有辱門風”的理由狠狠責罰,他們也顧不上了。>
藍忘機在這歡呼聲中飄然落地,將這條殘缺的左臂收入了封惡乾坤袋中,系與自己腰間。
眾少年與他見過禮之後,藍景儀便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含光君,您就在附近嗎,還好您來得快,否則我們今夜只怕要斷送在這裡了!這只左臂實在是兇殘,而且若不是莫家莊主人化成的這三具兇屍幫忙,我們也支撐不到現在!“
藍忘機聞言看向藍思追。
藍思追心領神會,道:“剛才我們正與這左臂鬥在一處之時,這三具兇屍突然從東院沖出來加入戰團。他們是剛剛被這左臂吸幹了精氣血肉慘死,兇殘異常,這才助我們拖延了這麼長時間。
藍思追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對,遲疑道:“只是,當時這三人的屍身都是好好置於東堂的,怎麼會突然變成兇屍,還同我們一齊只與這條左臂纏鬥呢?”
兇屍是沒有思想的,在他們眼裡,活人才最具吸引力,為何他們放著這麼多活人不理,卻偏偏只攻擊那條殘臂?
藍忘機不由想到了他剛才聽到的那聲哨音。
“此地可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