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不可追,念君何時歸。”
“魏嬰,你到底在哪裡?”
十幾年了,他依然不肯相信魏無羨已然魂飛魄散。他只信魏無羨元神霸道,否則當初在亂葬崗他也不可能修成鬼道,即便沒有陳情也能驅使惡鬼為他所用。這樣的元神,怎麼可能輕易灰飛煙滅了!
魏嬰只是不願意出來見他而已。
他從沒放棄尋找魏無羨的魂魄。
還有隨便和陳情。
隨便難尋他早已料到,當年魏無羨棄了劍道改修他途,此後一直用的兵器便是鬼笛陳情。也許他早就不知隨手將隨便扔到哪裡去了,是以藍忘機對於找到隨便既沒抱有太大希冀,也沒有很深的執念。
陳情不一樣。當初魏無羨被萬鬼噬身,連屍首都沒留下,但沒道理陳情也不見了。這些年來他逢亂必出,尤其是聽聞哪處有吹笛馭屍或者修詭道術法的夷陵老祖門人,他都必要去看看的。
含光君每至一處便要問靈且探問陳情下落,是多年來百家修士盡皆知道的。藍忘機並沒有刻意隱瞞此事。這也是他目下對魏無羨的態度。
他自然不會昭告天下他喜歡魏無羨,卻也不憚讓別人知道他對魏無羨懷有別樣的情誼,那種超越朋友之情的情誼,那種就算魏無羨身死魂消了他也願意等他,即使耗盡漫長人生的情誼。
然而含光君端方雅正嫉惡如仇的名聲實在太響亮,仙門百家的修士們即便是知道十數年過去了含光君依然沒放棄追尋魏無羨的魂魄,探問陳情的下落,也只道他是除惡務盡,斬草要除根,反而人人稱頌。
藍忘機只覺可笑。魏無羨驅惡鬼行正義事人人喊打,而他包藏私心四下探問魏無羨,卻見者稱頌。可見世間無甚公道可言,所謂名門正派之士也不過人雲亦雲。
他不是沒思量過陳情可能被當時圍剿的幾大世家當作戰利品收藏,然而他或明或暗探問過幾家,卻無人承認收藏了陳情。
除了雲夢江氏。
藍忘機對於江晚吟早年是羨慕有之,嫉妒有之。雖說他不想承認,但每每見到魏無羨與他拉拉扯扯勾肩搭背,他就不由怒火中燒。且無論他再怎麼不情願,魏無羨總是雲夢江氏的人,自小與江晚吟一起長大,情誼自然非比尋常,從魏無羨將他和江晚吟一起自封為“雲夢雙傑”便可見一斑。出了任何事情,江晚吟有資格站出來為魏無羨說話,有資格並肩與他承擔,藍忘機沒有。
沒有資格這件事折磨了藍忘機許多年,至今無法釋懷。
當年射日之徵時他和江晚吟一起攻下了岐山溫氏的教化司,找到了魏無羨的佩劍隨便。江晚吟自然而然的就將隨便佩於自己腰間,彷彿那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本來就該如此。且從那之後日日身背兩把佩劍,沒半分不自在。別人自然也會追問江晚吟魏無羨到底如何了。
藍忘機深深的羨慕江晚吟。
他其實也想拿的,但是手甫一抬起來卻猶豫了,被江晚吟搶了先。
他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佩魏無羨的劍。
然而自從江晚吟公然稱魏無羨叛出雲夢江氏,甚至帶頭圍剿亂葬崗之後,藍忘機對江晚吟的恨意就完全壓過了羨慕和嫉妒。
他自然知道其中曲折。江晚吟有他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也有充分的圍剿魏無羨的的理由。可藍忘機不能原諒他。他無法原諒逼死魏無羨的所有人,尤其是江晚吟。就像他不能原諒自己。
何況江晚吟這些年來一直懷疑魏無羨會奪舍重生。為了避免他重回於世,他也同藍忘機一樣,四處探訪使用魏無羨所創詭道邪術的修士。一旦被他搶先發現,先用紫電試驗是否奪舍,再嚴刑拷打,必然要問出師從何人為何走上歧路。手段之狠厲使人聽之喪膽。以至於人人都知道雲夢江氏那位年輕的家主脾氣暴躁,極為不好相與。
他這是一定要魏無羨魂飛魄散才肯罷手!
魏無羨是最為急公好義,俠肝義膽之人,當年之所以叛出雲夢江氏也是因為要保護無辜的溫氏族人。為了扶弱,眾叛親離之事他都肯做,怎麼可能會做出奪舍重生之事!
雲夢雙傑,呵!你怎麼配和魏無羨並肩而立!
恨意複雜又深刻,藍忘機雖不會因此向江晚吟尋仇,卻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因此多年來藍忘機都對江晚吟避而遠之,絕不與他同時出現。他對江晚吟能做到不拔劍相向已是耗盡了他前半生藍家教授給他的所有涵養與克己了。
故而雖然知道陳情很有可能在江晚吟手中,藍忘機卻從未開口詢問過他。他不敢,也不能面對江晚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