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搭話,笑眯眯地說:“怕損失個顧客啊?”
“這話說的。”老闆娘也不在意,把桌子收好,嗔怪道,“真沒良心。”
她頓了頓,又問,“方便問一下嗎?”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說就是了。”
“明眼人能看出什麼來?”
老闆娘反應了一會兒,才道:“我年紀大了,說不出你們這些小年輕黏糊糊的話。但戰友那眼神黏在你身上,跟蜂蜜似的都能拉絲了。”
儲方歌打了個顫:“您謙虛了,這比喻用得簡直不要太黏糊。”
“我還不知道你。”老闆娘動作利索地擦幹淨桌子,“在我這兒吃多少年了,正兒八經談戀愛開始帶過幾個男同學?”
“合著您這不做生意,光聽我八卦呢。”她順手把杯子扔到腳邊垃圾桶裡,“我走了,下回再見。”
“哎,等等。”老闆娘神神秘秘地說,“戰友在街對面,等你有一會兒了。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啊。”
韓頌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最曉得怎麼討人喜歡。又或者,他是不一樣的,不做些什麼也是可以讓人喜歡的。
譬如初次見面就覺得他不錯的盧琬,又譬如幾次照面就把他稱做“戰友”的老闆娘。
這可能是一種特殊的功能,可以讓每個和他相處的人蒙上濾鏡。
儲方歌掀開店門的塑膠簾子,冷風順著衣領空隙往裡灌。冬夜的風像刀,一點點削掉身上的溫度,在煩悶的空氣裡送來透骨的清醒。
人是她叫來的,為了一個曾經的李澤涵,讓現在在乎的韓頌心存芥蒂不值當,只是她沒想到他會來的這麼早。
韓頌穿得有些窩囊,接到資訊後,胡亂套了個外套就趕了過來,珊瑚絨的睡衣就撐在裡面,被撐得像頭胖嘟嘟的熊,露出的領口有些不倫不類。與平日裡打扮得幹練得體的韓總相比,此刻多了憨厚和可愛。
儲方歌想了想,從兜裡摸出手機,鈴聲一下還沒響完就被接起。
“喂。結束了?”
儲方歌輕輕“嗯”了一聲,“結束了。”
“我也才到附近。”韓頌從街角的長椅上起身,拍了拍衣服,“過馬路就到了,人有些多。”
正是下晚自習的點,窄窄的路上各種車子與行人擠在一起,一時間是不好找到過來的時機。
她說:“沒事,不著急。”
韓頌抬頭發現她已經到了路邊,說:“怎麼現在就出來了?外面很冷。”
“你想知道今晚李澤涵跟我說了些什麼嗎?”
他沉默了一瞬,才問:“說了什麼?”
“他讓我跟他一起去北京,給我找好了工作,談妥了薪資待遇。他說我不應該被困在合祁。”她輕輕笑著,“可是我根本不覺得我是困在這裡了。”
韓頌不知道應該接些什麼,含糊地說了句,“那他說得不對。”
“其實我知道他什麼意思,他是覺得,待在合祁是很沒有出息的。”
韓頌蹙眉:“瞎說。合祁是很好很好的,他這樣說,那是因為他根本不瞭解你的生活。”
儲方歌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明白他招人喜歡的答案了,他跟李澤涵是不一樣的,他能尊重每一個人,真誠地對待每一個人,下屬、合作夥伴,朝夕相處也好、萍水相逢也罷,他用自己的方式給予每一種想法的尊重。
再次相逢的時候,她真的以為,自己在進行的是一場卓越的攻略,可攻勢還沒來得及展開,韓頌就已經露出了馬腳。
他在這些事上一竅不通,好不容易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自己試探一下,便又忍不住關心,笨拙得可愛。
“是,我也是這麼告訴他的。”儲方歌聲音難得正經,“他還告訴我一件和你有關的事情。”
“打架是吧?”韓頌幾乎是立刻就能猜到是什麼事,解釋道:“那時候我挺智障的。”
“是不聰明。”儲方歌笑起來,緊接著話鋒一轉,“但他還說你不敢讓我發現,說你害怕。”
“韓頌。”她隔著洶湧的人群,與他遙遙望著,聲音誠懇,“你到底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