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方歌向來要強,那次原本最擅長的數學,也沒注意失了分,回家又被說了幾句,沒忍住哭了一場。
“他讓我別耽誤你學習,別跟你早戀,勸我注意分寸。”
“然後呢?”
“然後?”李澤涵笑了一聲,“然後我們打了一架,在你家小區的籃球場。”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我先動的手。”
彼時李澤涵來小區找儲方歌,想要好好安慰她。
韓頌卻早早將他攔下,單刀直入咄咄逼人:“不要再影響儲方歌了。”
“我沒有影響她。”李澤涵為自己辯駁。
“你有的。”韓頌認了死理,“你一點也不瞭解儲方歌。”
李澤涵已經跟儲方歌極為熟稔,早就聽過韓頌的名字和事情,總有種說不出的酸意。而韓頌現在這副樣子,明明是仗著早該翻篇兒的交情,學當什麼大人物來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
“是啊。我只知道,她不喜歡懦弱的人。”李澤涵火氣上來,冷笑說,“她也不喜歡被那樣的人喜歡著。”
話裡話外既是在刺他也是在試他。
果然韓頌沉默了,沒多久又張口:“她是要做第一名的人。”
韓頌頓了頓,繼續說:“你耽誤她,就是為了自己做第一嗎?”
兩個人都在對方的雷點上猛踩試探,李澤涵哪裡聽得這個,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也還是一拳頭揮了過去。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打架,大概也是韓頌頭一回,兩個人像商量好了一般,盡往臉上招呼,似乎都是覺得對方這副神情礙眼。之後,又都默契地沒有跟儲方歌提起。
“他喜歡你,又不敢讓你知道。這樣的人,你為什麼會喜歡呢?”李澤涵想不明白,“你也許會後悔的。”
像現在的他一樣。
儲方歌摩挲著杯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留在合祁跟韓頌沒有關系。”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機會,但不是每個人都會選擇波瀾壯闊的一生。所以我不能理解你為什麼非要讓我去什麼夢想之地呢?”
她知道李澤涵的執拗,有些話不說個明白敞亮,怕他還是會一個勁兒的刨根問底。
“我不是沒有去過別的地方,恰恰相反,我看過太多了,畢業三年,加上實習半年,我一大半的工作時間都在你說的那些繁華都市。”
“我見過絢爛的霓虹,觸控過天際的雲,呼吸過海畔的風,感受過世界的邊緣,並做出了選擇,留在合祁,留在家人身邊。我不覺得這是什麼沒出息的事情。”
曾經畢業時的那一番說辭放在如今早就失去了效力,儲方歌不再是無話可以反駁而氣急敗壞到和他“一刀兩斷”的小孩子了。
“而你,一再為我著想,是真的為了我嗎?”儲方歌眼神銳利得像是把刀,不含任何諷刺,卻彷彿要將他擊穿。
李澤涵突然就哽住了,他如此堅定地勸她和自己一起去北京。因為那裡比合祁好,是更廣闊的天地,可事實他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他不想面對卻不得不承認,填報志願的時候,影響到他的因素裡還有一條是“如果不能善終”的可能。
如果他選擇了儲方歌,卻沒有辦法跟她有結果,自己要怎麼辦。放棄了理想的學校,理想的專業,放棄最有利的踏板,如果他們沒有在一起或者分手了,那自己要怎麼辦?
可如此明顯的理由,卻被他的自我感動一再掩蓋。
李澤涵突然想,如果當初儲方歌沒有阻止自己,任由他留在合祁,他就真的會這樣做嗎?
不會的,他甚至在儲方歌說出那句“不想”的時候結結實實地鬆了口氣。
他想還好,還好她沒有改口讓自己留下。
李澤涵覺得可笑,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是自私的,想要不付出任何成本把她留在自己身邊。而更可笑的是,他還以為她看不明白,依然舞到面前,將自己的自私可恥暴露得徹徹底底。
儲方歌深深呼氣,拋卻所有的情緒,注視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李澤涵,我尊重你的選擇,也請你尊重我的。”
相似的話跨越了時間長河,卻遠比當初堅定。
“聊完啦?”老闆娘捧著單子悄摸摸湊到她跟前,八卦兮兮的。
儲方歌喝完一次性杯子裡最後一點熱茶,“您這麼好奇幹嘛,不做生意了?”
“嘖,聊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