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廁所、茶水間,甚至附近的地鐵站、公交車站,都是不能說同事領導壞話的地方。
這年頭,大公司上下連人都認不全,指不定路過的人就是同公司的人,再輾轉幾手把話傳到當事人耳朵裡,直接從小牢騷變成了侮辱誹謗,到時候白白惹得一身麻煩。
儲方歌點頭表示同意:“是的是的,他雖然嚴格,但畢竟是從公司考慮的。這過程裡,我也學到了不少。”
這下連凱也忍不住側目:“你真這麼覺得?”
“當然。”儲方歌不假思索。
比如說學到了怎麼跟智障說話,學到了怎樣控制情緒,學到了在甲方提出類似於“五彩斑斕的黑”的要求時忍住不笑等等等。
這倆,一個飽受他摧殘壓迫,一個他臨走還坑了把大的,這會兒兩廂對望著,默契地再度陷入了沉默。
電梯到樓層停靠,連凱幫她遮了一下門,示意她先出。
儲方歌點頭道了謝。
萬娛不管來多少次,都跟搶險救災現場似的,每個人忙得腳後跟都不帶落地兒的。
盡管覺得李培是個智障,她也不得不承認,在專業方面上,他做的很不錯。就是不懂宣發,還非要挑擔子,讓人恨得牙癢癢。
連凱把她安置在會議室旁邊的工位上:“我還得進去,裡邊兒估計到總結階段了,很快就能結束。你稍微等一會兒。”
會議室玻璃拉了起來,從連凱進門開啟的縫隙裡,透出個修長人影。
他身量很高,背對著門,站在投影前,抬起的手骨節修長,只一眼也能看出來手很漂亮。
洩漏出來的只言片語擲地有聲:“角色是以東方神話為背景的,想做海外推廣,那宣傳這一塊兒就更要東西方文化的交融沖突,要宣傳我們東方……”
聽聽,這才是對的嘛。
李培那可是死命了要把新角色弄成反派,連宣傳定位也要側面烘托舊的角色。恨不得讓德古拉大殺宋慈,最好給東方角色的血條都改成黑的。
這種方向他們做宣傳策劃的本身就不認可,更別提按照要求改出來有多雞肋了。
一個遊戲所有的角色構成,都有其存在的理由,也總會有玩家喜歡。如果一味按照自己的喜惡設定,而不考慮市場,效果一定不好。
盡管只聽了半句,但寥寥數語裡的不謀而合,就足夠讓儲方歌對這個新對接人期待起來。
又過了半小時,會議終於結束。
連凱落在最後頭,在一邊提醒了一句:“海森的人已經在外邊兒等著了。”
“哦,這次負責宣發的公司是嗎?”男人坐在主位,順手摘下眼鏡,捏了捏山根,“聽說之前李工對接的時候,你也常在?”
“不常在,但跟其他人比,那是經常了。”
“嗯。”他應了一聲,看著連凱說,“那你也留下來吧。後期我可能會很忙。你們先前既然有過接觸,相對我來講也熟悉一點,交流起來會更方便。”
他不是什麼獨裁獨享功勞的人,既然是團隊,那麼各個部分就應該有所分工。貪功冒進,能帶來一時的好處,卻不是長久之計。與其把一切都攥在手裡,不如分給能做到最好的人去做,自己做好最終統籌,效率和質量都能得到保障。
這輕飄飄的一句,就確定了連凱以後的工作重心。
情理之中,分量卻重。
連凱連忙點點頭,猶豫了一瞬,還是誠實說:“之前李工沒跟對方說要走,他們也是突然接到的訊息,所以……”
工作裡總會有些人,自己不好過就也不讓別人好過。這樣的事情,機率雖小,但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連凱能冒著被扣上說前領導壞話帽子的風險,替這個公司的人說話,說明對方的能力值得。
是非決斷,心中自會有桿秤衡量。
男人點點頭,把手邊的眼鏡摺好收起來,神色如常:“我知道了,把人叫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