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還在說:“人都在小鎮待這麼久了,你說為了誰?還有,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走了,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還氣人家……”
陳青洲抬腿就給他一腳,總算讓他把嘴閉上,捂著屁股走了。
而讓陳青洲沒想到的是,晚上他提早關門跟二毛去了臺球廳,心不在焉地打了半小時也沒等來穆夏。
二毛撅著屁股跟球較勁,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涼颼颼地說了句:“別看了,夏姐說不來,就咱倆。”
陳青洲撂下球杆扭身就走。
二毛追到門口,沒等把人拉住,陳青洲自己停步了。
隔著扇透明的玻璃門,雷閃交錯,豆大的雨滴噼啪作響,二毛笑說:“這回你也走不了了,得了,回去繼續打吧,雨停了再走。”
他知道陳青洲沒帶傘,極為自信地回到球桌前,卻不見陳青洲跟過來,轉頭一看,陳青洲推開玻璃門,沖進了雨中。
二毛大叫:“靠,這是真瘋了。”
陳青洲冒著雨往家跑,卻不是進小區上樓,而是習慣性的回到小賣部,看著緊閉的店門,抿著唇面無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回來幹嘛,隔壁老錢都在打烊了。
老錢在屋裡瞥到外面那抹孤零零的身影,趕緊招呼陳青洲:“洲兒?幹啥呢?趕緊進來!”
陳青洲走到門口,擰了一下頭頂的水,幹巴巴地問老錢:“幾點了?”
老錢看了眼牆上寫著“財源廣進”的電子鐘,答道:“八點四十六,你今兒個不是出去玩兒?怎麼又回來了,出啥事了?”
陳青洲搖搖頭:“沒事,打算上樓了。”
老錢說:“趕緊回去吧,下著大雨,你奶奶肯定也惦記你。”
陳青洲覺得老錢說得有道理,又想悶頭沖進雨裡,腳步卻停滯了,緊接著被老錢拽住。
老錢遞一把他兒子用的兒童傘,將將夠給他一個成年人擋雨:“你湊合用,還有一把我跟我媳婦兒還得打呢。”
陳青洲沒有接的意思,卻問了另一個問題:“我關門這一個點兒,有人找來麼?”
“飄了好一會兒小雨滴了,哪有人,你問誰?”老錢就在小賣部隔壁,什麼都看在眼裡,打趣了一句還是回答了陳青洲關注的問題,“穆家那姑娘沒來,你是想問這個吧?”
陳青洲耳根子一紅,傘也沒接,留下句話就沖進了雨裡:“誰問她了?”
老錢憂心忡忡地看了眼陳青洲的背影,一邊嘆氣一邊搖頭。
陳青洲渾身濕漉漉地回到家裡,陳奶奶果然擔心著,平時他九點多關了店門上樓,陳奶奶早就睡了。
“哎喲,怎麼連把傘都不拿?這都濕透了。”
“沒事,奶奶,我正好洗個熱水澡,你趕緊睡吧,等我幹什麼?”
“這不是打雷,你還沒回來,我也睡不踏實。”
陳青洲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穆夏昨天說的話,她問他就這麼一直陪著奶奶嗎,他說是的,喉嚨緊跟著開始發澀,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作祟,讓他無法繼續和奶奶交談,只能催促她:“快進屋睡吧,我洗澡去了,再晾會兒該感冒了。”
陳奶奶連連點頭,陳青洲直接扶著她回房間,又到自己房間拿了換洗的衣物,鑽進了狹小的洗手間。
等到他沖完了熱水澡擦著頭發出來,陳奶奶那屋已經沒動靜了,他差點沒留意,走到門口又折了回去,飯桌上放著只玻璃杯,裡面顯然是沖好的板藍根,水是溫的,直接就能喝。
他心情複雜地把杯子拿了起來,其實根本不想喝,他告訴老太太不知道多少次了,板藍根壓根不能預防感冒,老人家不信,總是這樣。
陳青洲看著長方形的窗戶,木質的窗框,冬天總愛漏風,夏天下雨也有陰風鑽進來,和穆夏家精緻明亮的落地窗形成鮮明的對比。再看家裡,幾十年來到處都堆滿了東西,活動區域越來越小,像是積在了他心裡,要喘不過氣了。
到底仰頭幹了那杯沖劑,又到廚房把杯子涮了下放回架子上,陳青洲才回到自己房間,對著停留在那句“你怎麼還偷看人手機”的微信聊天框發呆,其實那瞬間他已經完全不想回複穆夏了。
他甚至像是已經認定,穆夏離開小鎮了,這就是他們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