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動手?”
捱了針的蕭壑哼哼唧唧的跟在韓芯身邊,聽到這話像被掐住了脖子,好半天才蹦出一個字:“沒。”
“然後呢?接下啦有什麼打算?”
“聽四哥的吧!”
“四哥四哥就知道四哥!”韓芯突然怒了,“石尹侖是什麼人,他要你違法亂紀,你也要聽麼?他要你殺人你也去做麼?這次吳菊志被人砍了,全是活該!如果不是他平時仗著四哥撐腰為非作歹,肆意妄為,怎麼可能把外賣小哥逼到殺他的地步!蕭壑,你有沒有腦子!這件事,你自己不做打算,卻張口就是聽四哥的,你腦子喂豬了嗎!”
“我有打算啊!那人殺了老吳,就該償命!”
“放屁!”韓芯氣的爆了粗口,“我剛才說的你沒聽見麼?要不是吳菊志把他打得連逃跑都沒機會,要不是吳菊志拿著刀拍他,就那個哭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的人,會拿刀子連砍姓吳的七八刀!”韓芯指著蕭壑,“你說你勸架,可是你和吳菊志是不是一夥的?吳菊志欺負那人的時候,你有沒有攔住他逃跑的路?你敢說你沒協助吳菊志威脅恐嚇那人!他砍死吳菊志,就要償命?那你們呢?你們欺人太甚,該怎麼償還?”
“不管怎麼說,他不該殺人!”
“那你說那個人在那個時候,該做什麼?撿起刀子遞給吳菊志,砍了自己?螻蟻尚且惜命,何況是人!我看,殺人的是你們,是你們自取滅忙!我問你今後如何打算,你若是再不好好思考,下一個吳菊志就是你!你自尋死路,也別連累我!從今往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就當從沒認識過!”
韓芯氣的拔腿就走,胳膊猛地被人拽住。力氣太大了,一個踉蹌,跌進蕭壑的懷裡,肩胛被拽的好像脫臼,半個身子火辣辣的疼。連氣帶疼,韓芯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你讓我好好想想。給我的點時間,我想想。”蕭壑放軟了口氣,但仍透著明顯的猶豫,“你——讓我想想。我心裡也亂的很。我從沒見過那麼多血,我抱起老吳的時候他的身體還是溫的,可救護車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硬的像塊石頭了。我從沒那麼近的見過一個人死掉!你知道嗎,現在我還能聞到血的味道。”
蕭壑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貼著他的胸口,韓芯感到那一貫穩定的心跳異於平常的快速跳動著。
“韓芯,你讓我想想,好麼?”蕭壑的聲音很低。
恐懼貼著聲音傳到韓芯的心裡,她抓住蕭壑的 t 恤,忍不住啜泣起來。
蕭壑真的害怕了。
過去的三十多個小時像剛剛從一場雪崩中死裡逃生。在經歷了缺氧般的窒息,劫後餘生的慶幸後,現在籠罩他的是塵埃落定後的恐懼。
所有因為時間和精力被忽略的細節和可能,在這個時候不急不忙卻源源不斷的湧出來:
——如果他和吳菊志一起喝高了,會不會參與動手中?蕭壑暗暗肯定,會的。
——如果他和吳菊志一起在前臺結賬,會不會與小哥沖突的是自己?蕭壑知道,自己曾經這樣做過。
——如果他和那兩人一起圍毆小哥,會不會等不到吳菊志回來,小哥就已經崩潰到瘋狂?會的。
——如果吳菊志拿到刀的時候,他已經走到小哥身邊,他會阻止吳菊志拿刀拍小哥麼?不會……
恍恍惚惚,蕭壑看到飯店的霓虹燈,看到吳菊志醉醺醺的從玻璃門裡出來,手上是那把明晃晃的刀。
蕭壑急忙走過去。他要攔住吳菊志,他要阻止這場血案。但是吳菊志推開他,執拗的走到小哥身邊。
蕭壑急了,沖過去想奪下那把刀,吳菊志大怒:“幹什麼!你個慫貨!敢惹老子!”
吳菊志伸手去搶,蕭壑拿著刀高高的舉起來,卻不知為什麼手一滑,刀落下——飄飄忽忽的落下來。像一片花瓣,在黑夜裡,閃著霓虹的光,慢慢的落下來,落到了吳菊志的頭上。
血從吳菊志的傷口湧出來,夜空流出黑色的黏液,包裹著鮮紅溫熱的血,像不可阻擋的巖漿慢慢的向蕭壑推進,黑紅的巖漿中閃著刺目的白光。仔細看去,居然一把把的全部是殺人的刀,就那樣如浪如潮,滾湧而至,無可躲避!
“不是我!”
蕭壑大吼一聲,從夢中醒來。
渾身汗津津的,看看錶已經早上六點半了。
他想穩定一下心跳,但是無論他如何深呼吸,心口總是憋悶的難受。即使醒來,人依舊在夢裡。伸出手摸索出手機,熟練的撥通那個號碼:“韓芯,在嗎?一起吃早飯吧!”
他像一個溺水的人,本能的抓住身邊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