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董,這裡有份合同急需您同意簽字。」
「進來。」
西裝革履的男人止步於茶幾旁,視線掃過桌上攤開的檔案,字號不同的“遺囑”二字迅速吸引他的注意。
他定著看了三秒,倪予川將手中的合同隨意丟到遺囑之上,阻擋他的視線。
男人後知後覺地揚起一絲笑,以此掩飾尷尬,他將合同遞出,倪予川抬手接過,確認沒什麼問題後在末頁簽下倪晉的名字。
四人默契地緘口不言,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內,倪予川才重新拾起遺囑上方的檔案,隨口吐槽道:「公司全是哥的人啊,真難搞。」
倪晉意領神會,也沒心思再細細檢視遺囑的具體內容,他將冷掉的茶一口飲盡,沉聲說:「不行就認輸。」
見他隱隱有生氣的徵兆,倪予川合上手中的檔案,朝他咧開爽朗的笑:「我認輸,讓小紙鳶贏。」
——
舒緩的音樂回蕩在咖啡廳內,為回憶覆上一層悲哀的濾鏡。
「那七天的荒度無淫是我近幾年來最快樂的時間,不用擔心倪燚派人把我壓走,不用害怕他為了逼我再次設計傷害,不用記得那些難堪的真相。」
「可我們大吵了一架,我吼了他、還拿東西砸他,他可委屈了,應該是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種待遇。然後他就罵我,罵完之後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
「他當時說要跟我結婚,如果我的應激反應沒那麼大,或許我真的會答應他。」
愛在無形中影響一切,倪鳶以前不敢任性,她害怕任性一次就永失所愛。可週弈淵毫無保留地對她好,這些好就像震耳欲聾的誓言,一遍又一遍告訴倪鳶:「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
所以她不再收斂,將完整的自己展露在周弈淵面前,嬌弱、狠厲、無理……
她無數次印證周弈淵不會離開,可這一次出現了意外,周弈淵離開了,不是因為接受不了她的任性,而是因為接受不了她處處隱瞞。
相愛能抵萬難,他們之間種種困難卻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一開始面對周弈淵就將計劃全盤托出,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倪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不後悔所做的決定,因為初衷永遠不變、所有苦難都將償還到罪魁禍首身上、未來明亮自由。
可當下,她只是難過地垂著頭,渾身上下散出的只有一片死寂。凋零的花蕾上殘留著雨珠,那是她眼底湧出的淚。
孟雲不解地問:「為什麼不告訴周弈淵真相?」
「他也總怪我什麼都不說,可是沒有人會願意一次又一次地掀開陳年舊傷,更何況是已經癒合很久的,再提起只會聽起來像裝可憐。」
話落,孟雲的胸口莫名壓了塊巨石,帶來近乎窒息的悶,「他不會覺得你在裝可憐,他只會心疼你。」
「我知道,」倪鳶的聲音低了些,「可我不要他心疼我,我要他愛我,純粹的,不摻雜任何的愛。」
孟雲牽起倪鳶的手,輕輕撫了撫,眼中溺滿無奈,她說:「愛才會心疼。如果不愛,他只會和倪燚一樣無動於衷。」
淚水落下,打濕倪鳶的裙擺,她沒對這句話做出正確與否的評判,只是說:「別提倪燚了。」
她被攬進溫暖的懷抱中,明明她比孟雲高大一些,此刻依偎在她懷裡卻像一個受委屈的孩童。
孟雲一邊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撫,一邊不忘回答:「好。」
對這段感情的惋惜,不只屬於倪鳶和周弈淵,還有看他們一路走來的孟雲。
她看得出周弈淵真的愛倪鳶,也看得出倪鳶跟周弈淵在一起時真的快樂,兩情相悅最應該在一起,怎麼能因為種種誤會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