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氣
“什麼意思?”
舒嶼回過頭來,眼神裡多了些警覺。
“這門你出生前就定下的親事,”談舟解釋著,“你會選擇接受嗎?”
舒嶼松開握緊扶手的手,放回椅子上,神色舒緩了些。
“不會。”
“即使三個月之後覺得我們很合適,也不會?”
“嗯,不會。”
“為什麼?舒繁應該很需要領成汽車。”
舒嶼笑得雲淡風輕,後靠在椅背上,視線微微向下,落在談舟解開的襯衫釦子上。
“我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犧牲自己,哪怕是舒繁。就算我們情投意合,但這段關系的開始終究是一場交易,靠聯姻獲得的資源本身就是風險,萬一以後我們感情破裂了,兩家鬧翻,豈不得不償失?”
談舟的手指不自覺收緊了些,指甲劃過粗糙的木製座椅,發出細微的“嗞啦”聲,有些刺耳。
因為感情破裂而得不償失的苦果,他倒是吃過不少。
“那家裡會給你壓力嗎?我聽說是你外公堅持要你來和我見面的。”
舒嶼的眼睛又亮起來了,像跑出鬼屋時那樣,像坐過山車時那樣,像談論起那對吉祥物時那樣。
“沒有人能給我壓力。”
“聽起來你很有底氣。”
“是啊,你知道底氣是什麼嗎?”
舒嶼站起來,指著下方一覽無餘的舒繁遊樂園,娓娓道來。
“我在七歲之前,從來沒有和父母一起去過遊樂園,我聽到其他朋友向我炫耀他們和父母一起玩了什麼、吃了什麼,很委屈,回家大哭了一場。然後,我媽媽就給我和妹妹建了這座樂園。他們給不了我陪伴,所以他們會用十倍、百倍的補償,來證明他們不是不愛我。”
舒嶼轉向談舟,自上而下地看著他。
“所以,這就是底氣。即使是外公,也不會逼我做我絕對不想做的事情,這是舒家的規則。”
談舟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努力想要與舒嶼共情,理解她所言的底氣,可他連萬分之一都做不到。
他的童年是什麼?
是雨夜沒有關上的窗戶,是永遠冰冷單調的白色牆壁,是一記巴掌,在空蕩別墅裡響起的迴音。
是黑白的,是孤獨的,是麻木的。
是沒有去過遊樂園,也沒有能分享遊樂園經歷的朋友的。
他想羨慕舒嶼,可很快他就發現,他連羨慕都做不到。
他只有嫉妒。
沒來由的、充滿罪惡感的嫉妒。
原來他們是這樣不一樣的人。
從一開始,從生來,就不一樣。
旅程結束了,摩天輪回到了起點,也是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