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偃師舟喉嚨裡發出一聲奇怪的吼叫,顫抖著倒在地上往後爬。
長安又往前走,俯身拉住偃師舟道:“我帶你……我!”
現在的蒼無山除了馮川,恐怕沒有誰會歡迎偃師舟回來。長安話語哽在喉頭,又道:“我們先尋個地方,安頓下來再想法子。”
頃刻,客棧內跨出來兩個夥計打扮的人,其中一個道:“不論你是誰,都不能帶走他。”
長安道:“為何!門主如今這副模樣,他……”
想到生死不明的嬴仲景,他有些說不下去,兩兩為難之下,又哀求:“殺人不過頭點地,何至於如此羞辱他。”
兩個夥計冷笑:“咱們雖是普通凡人,手上也有宗主賜的寶貝,豈能讓你踩在靈音宗臉上。”
一番僵持,還是長安先敗下陣,他不想,不想為了這種事向靈音宗動手。
老實說直到今日,他也難以想象偃門主會做下那等事。他用商量的口吻道:“起碼,起碼,不要讓他做一個乞丐。”
兩夥計道:“這是宗主的意思,嬴前輩如何,此人就要如何。所謂以牙還牙,惡有惡報,便是如此。”
似乎捕捉到事情的關鍵,長安不住重複那句“以牙還牙”,大聲道:“什麼意思!你們怎知嬴仲景如何,他!是他回來了嗎?他在哪裡?”
沒有人會回答他的話,二夥計拖拽著偃師舟往小巷走去。偃師舟口中嗚咽,口鼻出血。
長安大喊:“門主!巧巧她如今很好。您!您!不必擔心。”
偃師舟哭著被拖進巷子,長安在意嬴仲景去向,像陣風似的沖進大堂四處打聽訊息。被人推出來,他又打算去靈音宗。
剛走出一段路,察覺到背後幽冷的視線,長安倏然回頭。
只見嬴仲景站在三樓視窗,二人視線交織,嬴仲景凝望著他,緩緩合上窗戶。
長安思緒萬千,剛上前幾步,卻又停在原地。
就算仲景願意見他,他還能以朋友自居?那杯險些毒死仲景的茶,是他們三人合謀後親手送過去的,他又有什麼資格上樓。
定了定神,長安再不看巷口,黯然轉身離去。
屋內的嬴仲景面無表情地收拾衣物,打算回靈音宗。他想試試,再次看到這些人時,心底是否還有波瀾。
沒有。
一點都沒有。
走到一樓,那名半路領來的女子還在大堂等他。此女年約十四五歲,對他來說,還是個半大孩子。
少女捧著一朵花,看著他道:“給你。”
嬴仲景接過,只是最平常不過,牆角隨處可見的小白花。他微笑問:“什麼意思?”
少女道:“花,感謝你。”
嬴仲景輕嗅花香:“我收下。不過,你為什麼一直戴著幃帽?”
少女拉著幃帽上的薄紗,盯著自己的腳尖:“他們叫我不許摘,只能給賣家看。為什麼要給賣家看?我可以摘嗎?”
他們?
那夥柺子?
嬴仲景含笑:“給你洗臉的姐姐不是看過嗎?摘吧,我走了,往後保重,莫再被人騙了。”
接下來,他就該閉關洗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