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上痛楚漸漸褪去,骨中的毒素已被洗去六成,痛感逐漸化為酥麻,嬴仲景回神道:“弟子失態了。”
姜泠月轉身走出山洞,揚聲道:“披上外衣出來。”
水聲響起,他收回天罡鼎慢慢朝外走。剛走幾步,雙腿劇痛險些栽倒。姜泠月眼疾手快,揮出靈力擋在他身前。
她蹙眉:“這般虛弱,怎扛得住風雪?”
嬴仲景穩住身形,看向洞外天色,嘴唇蒼白道:“明日再回去吧,我實在沒有力氣。”
“也罷。”姜泠月兩指掐著火符,在地上生起一團火,明亮的火光瞬間填滿山洞。
感受到火堆中的暖意,嬴仲景就地坐下,將冰冷的手掌縮在衣袍裡。
姜泠月站在對面,看著他仍在滲血的手足,又問:“手臂能抬起來嗎?”
聞言,嬴仲景試著移動手臂,只抬起就十分費力,遑論給自己包紮。
他頹然地搖頭,姜泠月坐過來,從藏寶袋取出整套衣裙撕成條狀,敷上靈藥,將布條一圈圈纏在他的手臂上。
未曾想過師父還願親手給他包紮,嬴仲景受寵若驚,被托起的手臂不自覺僵直在半空。
感受到手上重量變輕,姜泠月垂目不語,包紮過雙臂道:“腰腹處的傷是最重的,若用靈力控制布條包紮,力度難以拿捏,忍著。”
布條在她手上靈活非常,即便她已分外小心,碰到傷口嬴仲景還是冷汗直流。尤其是靈藥敷上去時,那滋味好似再次洗髓。
“從前大橋村內的陣法,是師父布的吧。”他說話斷斷續續,顯然是疼狠了。
姜泠月沒有否認,他又問:“師父手上可還有其他山海石?”
姜泠月眼皮一跳,道:“你說什麼?”
“此次誤入下界,親身感受過法則之威,我才發現從前想得太少。如果將靈仙村內的陣法擴至昱國,再到大荒外海,可保人間太平。”
“你現在只管修行,旁的事情有我,不需你費心。”姜泠月避而不答,她險些想岔了,原來是嬴仲景自己想出來的。
她還以為……
“我今年一百三十四歲,還餘下八百六十六年。我不想一生都在閉關,總想著……能否做些什麼。”嬴仲景道。
姜泠月坐回對面,終於道:“下界可有山海石的蹤跡?”
“未曾遇見。”嬴仲景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手肘碰到藏寶袋,一塊殘圖浮在半空。
“我在下界地底發現了天罡鼎,鼎中有殘圖,師父或許能看出不同。”
殘圖飄到姜泠月面前,她伸手取過,低頭察看下竟真有收獲。如羊脂玉一般的手指劃過表面,指尖落在殘圖左下方。
殘圖上標註著不少秘境宮殿,都是她未曾踏足之地。可惜的是,殘圖缺失的部分對應的是東荒北荒與東海,若圖卷完整,能尋到更多線索。
將殘圖還回去,姜泠月已有籌謀,看來她要去外域走一趟了。
“師父?”嬴仲景道。
幾度思量後,姜泠月還是決定不告知他,於是故作生氣問:“自己的毒還沒徹底拔除,就開始想旁的事?”
多年師徒,嬴仲景怎麼猜不出對方想法。深呼一口氣,他道:“師父這次又想瞞我?好,我去尋淩。他不說,我就去東海找燭嬋。燭嬋不說,還有嬰臯。除非你攔下我,關著我,否則我不會像從前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他忽而又收斂語氣,低聲道:“我不是一定要去,只希望師父能如實相告,難道我就這般不值得信賴?只要能幫上師父一點忙,弟子就能滿足。”
“水龍吟劍訣習完,徹底拔除毒素。四年內能做到這兩件事,我將知道的和盤托出。”望著那雙眼,拒絕的話終究卡在姜泠月喉間。
要去外域也需一番準備,最快也要兩年,她覺得可以給嬴仲景這個機會。
嬴仲景毫不猶豫地回答:“若做不到,我再不見師父。”
說定此事,他再度提起頭顱男,他認為頭顱男與他的前世有某種關系,“在天庭裡,可有記載萬年前那場浩劫的卷軸?”
“有,只是……卷軸全部存放在昆侖,只有幾位族長能夠查閱。”姜泠月道。
“無礙,待我將冥的記憶全拿到手,總會有線索。”嬴仲景並不失望,反而因師父稍溫和的態度心情愉悅。
山洞外飄灑一夜的大雪終於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