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
姜泠月趕回靈音宗時,護宗大陣仍將冥困在其中。她倒未料想到,魂魄幾乎泯滅的冥還有蘇醒的一日。
她望向滿地血跡,鴉黑的睫垂下,“我會找回他們的屍體。”
雷琴雙眸猩紅,對冥的恨意達到了頂點。死的二人皆是她的弟子,她怎能不傷心,不心疼呢?
“師姐,我和你一起去。”她沉著臉道。
姜泠月搖頭:“那妖怪狡詐狠辣,稍有不慎就會被他蠱惑。你們萬不可跟來。”
順著玉墜中的血,姜泠月朝天雪峰飛去。
一道青影卻迎面撞來。
“嬴仲景”看到她,白淨的臉掛上笑容,靠近喊:“師父!”
姜泠月淡淡應一聲,問:“只有你?另一個哪去了?”
冥嘻嘻道:“您看他把我打得,連衣袍都打掉了。還好弟子手中有南明離火,將他趕走了。”
姜泠月並不看他,只定定目視前方:“藏頭露尾可不是好事,你與我一起將他找出來。”
冥卻有些萎靡,凝視她求情:“為逃出他的手心,弟子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還請師父準允弟子回去休息。”
姜泠月驟然動手,瞬間扼住冥的脖子將其摔在山壁上。她動作極快,冥被摔在石壁上時臉上還保持著笑容。
發現被看破,冥頓時暴跳如雷,大罵道:“姜泠月!你好狡猾!”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
為什麼他變成嬴仲景,卻沒有一個人上當受騙!
冥口吐妖氣,姜泠月卻不被影響分毫,她的神情那樣冰涼,眼睫掛落雪花,“現在的你,也敢和我比妖力?”
頃刻間,她周身乍起妖氣,頃刻將冥緊緊包裹。妖絲割裂他的神魂,冥頓時慘叫不止。
“既然這麼不滿意我給你挑的住所,那隻能換一間更小的。”她說罷,取出天淨瓶,開始抽取冥的殘魂。
休養了千年的冥,還沒來得及興風作浪,就又被關入無邊黑暗。
因魂魄離體,冥一張臉開始變得扭曲青紫,他一面喋喋不休大罵姜泠月與滄禎,一面道:“別著急呀,我給你徒弟留了小禮物。”
魂魄被握在掌心,姜泠月將其封在發上玉簪裡。看向死去的年輕弟子,她臉色微變,將屍體收進藏寶袋。
心口忽地絞痛,她霎時掠過上空飛往天雪峰,又猝然停下。
一片雪白中,猩黑的血層層蕩漾開。
嬴仲景跪倒在雪地中,胸前衣襟已被血汙浸染。
姜泠月愣了愣,幾步走過去,半跪在他面前。
他眼眸半闔,意識迷離。
視線從下頜掃到腹部,姜泠月面色逐漸凝重。他腹部被破開一個大洞,隱約可見內裡的可怖慘象。
這幅腸穿肚爛的景象竟有幾分熟悉。
阻隔毒素的仙氣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妖氣。妖氣在他體內橫沖直撞,惹得兩種毒順著血液在全身迴圈。
所幸,他及時封住心脈,未能讓冥得逞。也幸好,冥只剩下殘魂,妖力遠不及當年。
將妖力抽出體外,她緩緩輸送靈力。狂躁的毒暫時被壓制,傷口卻不見癒合。
她霜白的面覆上薄汗,扶起嬴仲景隱沒在雪幕中。
因重傷昏迷,兩種記憶糅合混雜,在識海裡輪番上演。
嬴仲景最先看到的是一汪無際的深海,無盡的大荒山川在腳下蔓延。天幕好似沒有盡頭,群鳥環伺著“他”,“他”俯沖下平原,彷彿暗夜來臨。
忽然間,海浪翻湧,天河水傾。巨石自天際墜落,洪水蔓延至山川。無盡暴雨下,一青年立於山頂,雙手舉著一顆頭顱,直面蒼穹。
雨霧彌漫中,“他”看不清楚青年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