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以隨恬斗的定力也不由面露幾分訝色,驚道:“李,李先生?”
李修宜微微一笑,“剛巧趕到,陛下不必憂心,放心備戰便可。”
“存亡在此一役,唐國畢竟有備而來,無論何時都不可掉以輕心。”他囑咐道,整個人化作點點華光消散,只餘下一頭身後甩著尾巴的老驢。
隨恬鬥撫須大笑,也沒有計較為什麼李修宜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問題,心中更添幾分底氣。
“把佩劍呈上來!我要登牆親自指揮!”
……
……
在李修宜消失的瞬間,城外也出現了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青山讀書人,只是模樣要更加狼狽些,頭髮沒有梳得那麼規整,袖邊也染了幾朵紅梅。
方才現身的只是幻象,現在出現的才是本尊。
李修宜自西方而來,縱使西方佛子天生慈悲,被他忽悠至輕鬆放行,佛教內的其它人卻不會如此簡單便任他離開。
讀書人因急著脫身故而顯得狼狽,身上氣度卻一直是如往昔和煦,半分未改。
他抬頭看天,懸在空中的長鬚老者也低頭,目光相會,一者坦蕩一者駭然,哪怕沒有境界之差也是高下立現。
李修宜從容攏袖,“單憑雲老一人怕是沒有這樣的底氣,也遠不夠將原本過去幾年該發生在各地的天災強行收住投放入大隋的能耐,有什麼幫手就都喊出來吧。”
“小子不才,但護住一座城的應該還是有的。”儘管是用的謙稱,李修宜的態度卻不似對長輩恭敬。
他對被他稱為雲老的老者不尊也不卑,彷彿他的存在不過是清風過耳不值一提。
這是比藐視更高上一層的東西,李修宜的態度無意讓對方心中添了不少火氣。
“李修宜,李大先生,李山長。”老者一連叫出他好幾個稱呼,惡聲惡氣中夾著嘲諷,“你要搞清楚,輔佐暴君的流言已經傳開,你們這一脈的名聲已經臭了,就算你來頭再大也一樣。”
老者眯起眼睛,“你站在這裡至多是讓你下面的那些學子名聲更加難聽而已,現在抽身事外,說不定還能負荊請罪稍微補救。”
他這番話一半是奚落一半是為了拖延時間。
不管怎麼樣李修宜的修為畢竟還是在那裡,他在旁人眼中厲害無比的九境修為,在李修宜這樣的人眼中其實還真有些不夠看。
但是他並非一人,他身後有著更加厲害的仰仗。
有機會戳這樣的人痛腳,甚至能親眼見證他被人從雲端上打落下來,雲姓老者心中始終隱秘的快感揮之不去。
李修宜只是抬眼看他,先前他撒下的那些黃豆兵早就被讀書人一袖子甩回原型,大隋正在奮戰計程車卒已經休整完畢。
老者在等人,他也在等人。
只不過李修宜在等的是個小姑娘。
“落子無悔,從天下大勢這盤棋看來,目前確實是大隋一敗塗地。”李修宜開口,與其說是說與老者,還不如說是告訴這座洛邑稱中的所有人聽。
在他出現起便被老者撤銷的擴音咒又被他用了起來。
“但是單從本身,隋之過最多在於急功近利大肆興兵。”
“隨恬鬥會折損壽數,而楚爭註定與大道無緣困守武路……這些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事,因果報應是早就應該定好的,而不是被你們插手成這個樣子。”
李修宜臉上有微微的慍色,“凡人之命也是命,別尊貴明貴賤是為了維持禮序用的,但說到底同為人族並沒區別,諸位因一己之私強行扭轉勢局插手香火更替,就不怕來日道心破碎五災之下魂飛魄散?!”
彷彿是為了應和讀書人的怒氣一般,天上剎時便有驚雷落下。
“隋之過有部分原因是我放任,所以那些戰爭中枉死之人的性命由我來擔。”他輕輕鬆鬆就將這個決定說出了口,絲毫不在意自己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或者說李修宜早就有此覺悟和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