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次,她顫顫巍巍地走近自己的身邊,明明手上拿著槍,卻不敢舉起。
眼中蒙著淚,似是在問他要怎麼辦。
怎麼辦?
許浣溪,你可以殺了我啊。
他的目光描摹著她蒼白的臉龐,忽然想起那個絕望的夜晚。
如果那時她能在海底看見他的表情,是不是就能明白,原來痛到極致時,人是發不出聲音的。
你可以在我面前去死,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在你面前也這麼做呢?
你會也像我一樣,從此之後,日日夜夜都惦念著我嗎?
四分鐘。
許浣溪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和他並肩站著。
槍口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顫抖的弧線,最終穩穩指向了時陽的眉心。
時陽的眼神內閃過一絲驚慌,但還是強撐著威脅道:“我說了,那把手槍裡只有一把子彈。”
即使能擊倒他,換來的結果也只是他們兩人都殞命在這裡。
許浣溪從來沒覺得手槍這東西會這麼沉重,但她還是無所謂地笑了笑,道:“那就我們三個一起上路。”
時陽終於害怕了起來。
他以為許浣溪這種在外界眼裡愛慕虛榮、貪生怕死的女人,會恨極了時家。
在這種只能二選一的死局中,她怎麼也會選擇讓時越去死,沒想到她會做出第二種選擇。
許浣溪用雙手握緊槍託。
好難,她甚至從來都沒有用過槍,不知道準頭怎麼樣。
時陽見許浣溪動了真格,在所有人意料不到的時候,竟是將角落裡被這場面嚇傻的男孩一把拽了過來,當作自己的掩體。
男孩頓時哭了起來。
這是已經能記事和獨立思考的年紀,尚未來的及消化自己的家事,又被剛剛承認的父親拉過來擋槍。
面對冰冷的槍口,男孩的雙腿發軟,要不是時陽在後面提著他,估計就會摔倒在地。
時陽的聲音從男孩身後傳來,大聲嘲諷:“開槍啊!不是要同歸於盡嗎?”
他故意將男孩往前推了半步,“讓你手上多一條無辜的人命如何?”
許浣溪幾乎氣笑了。
真的從未見過如此卑劣的人。
上一秒還在扮演要帶著兒子遠走高飛的好父親角色,下一秒就能毫不猶豫地讓孩子來給自己擋槍。
不過也對,在這種人眼裡,後代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三分鐘。
許浣溪的眼皮很沉重,這麼久了,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致虛弱的地步。
這種明明要奔向美好生活,卻硬生生阻攔而下的感覺真是讓她覺得不爽極了。
她很累了。
從來到這個世界後,起初膽戰心驚,步步為營,後來又忙著去調查、逃跑,幾乎沒怎麼停歇過。
要說唯二快樂的日子,大概也就是沒知道真相之前和在新城的那些時光了。
如果能在死之前,把時越一起拉上,那也還不算有多倒黴。
這麼想著,她偏了偏頭,倚在了時越的肩膀上。
兩分鐘。
許浣溪輕聲道:“我真是恨死你們時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