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裡?”他問。
“我要逃。”許浣溪抬眸,答道。
“那怎麼不走了?”他的聲音平靜無波,明明是問句,卻彷彿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不是一直想逃嗎?機會已經給你了,怎麼,逃到一半就認命了?”
許浣溪笑了,態度是從未有過的輕慢。窗外的寒風灌入肺腑,讓她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晰。
“安排的這麼順利,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很愚蠢?你就是在等這一刻,對吧?”
而後,她的語句帶著無可掩飾的譏諷與恨意。
“親手把我抓回去,這樣你就能名正言順地將我關得更嚴實。”
時越低低笑了一聲,“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逃。”
掩藏在最深處的情緒終於被激起波瀾,直至徹底爆發。
許浣溪幾乎是一字一頓道:“不逃,還等著你們時家人來挖我的腎嗎?”
時越的睫毛微顫了一下,但臉上的表情依舊冷靜得可怕。他低下頭,盯著她的眼睛,像是在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我本來以為,他不過是個虛偽的偽善者,打著善待我的幌子,讓我成為他的玩物。”
“現在看來,我高估了自己在他眼裡的地位,甚至於高估在你心中的地位。”許浣溪冷笑,眼底是一片徹骨的寒意,“我不是玩物,我連一個活著的人都算不上。”
這句話落下,空氣間如同死一般的寂靜。
“你從哪裡知道的?”
良久,時越終於開口,聲音沉穩而冷漠,沒有絲毫慌亂,也沒有任何試圖要解釋的跡象。
許浣溪在說完那句話後便沉默了下來,不是在等他的否認,她知道自己不會等到的。
她只是想看看,他是否真的毫無愧色,是否真的冷漠到連一絲波動都不肯顯露。
事實證明,時越真的冷血至此,比起他的父親來不逞多讓。
“有時候,你太聰明瞭,聰明到讓人心煩。”時越抬起手,指腹緩緩摩挲著車窗邊緣。
然後他說:“你知道了,那又如何?”
這句話輕飄飄地落下,卻比任何一記耳光都要更響亮。
許浣溪甚至愣住了,她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嘴角的冷笑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冷意。
“所以,就算這樣,你還是把我留在你身邊。”她輕輕地呢喃,透著脆裂的悲涼,“是因為捨不得我,還是……只為了在你腎出問題的時候,隨時把我送上手術臺?”
時越的手指收緊,車框的金屬甚至被他捏得咯吱作響,但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得可怕:“沒有人會碰你。”
“我沒有遺傳他的疾病。”他補充道。
在回國以前,父親多次讓他去做全身體檢,均被他嫌煩拒絕了。
直到父親去世,時越才知道父親的隱疾,知道他甚至為了能在最佳時間移植到最高匹配度的腎源,豢養了一個女人。
他迅速做了檢查。
好訊息是,他沒有任何雙腎相關的問題。
壞訊息是,他不捨得讓那個女人走了。
那個時候,他決計想不到,不捨竟然會蔓延成極致的愛意,如藤蔓一般纏繞在他的心上,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於是,時越耐心地重複,“他死了,沒有人再敢碰你。”
“是嗎?”許浣溪嗤笑一聲,眼角終究還是留下了不爭氣的淚水,“可是時越,你父親已經死了,沒人能強迫你把我交出去。但你能保證,如果他還活著,你會違抗他的意願,保護我嗎?”
而時越卻輕飄飄地說:“人都已經死了,做這種假設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