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領口一絲不茍,負手而立,目光毫無波瀾地注視著被按在病床上的她。
而許浣溪的目光也透過醫生和儀器,精準地捕捉到了他的存在。
模模糊糊,看不清他的具體面容。
男人略微側了側頭,像是在打量著一件沒有生命的實驗品。
她猛地睜大眼睛,掙紮得更加劇烈。心髒被巨大的恐懼緊緊攥住,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極度困難。
然後,一根冰冷的針管緩緩刺入她的手臂,注入透明的液體。
在世界徹底陷入黑暗前,她聽見那男人的聲音,冷漠得沒有一絲溫度。
“希望結果符合預期。”
下一個夢境的場景,許浣溪從冰涼的手術臺裡跌入一片濃霧彌漫的世界。
這是一座偌大的莊園,鐵門緊閉,四周的圍牆周高聳入雲,牆面上爬滿了枯萎的植物藤蔓,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一片死寂。
她站在莊園的庭院中心,有風刮過,帶起一陣陰冷的寒意。
環顧四周,許浣溪意識到這又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場景。
然而從內心生出的恐懼和不安感,卻不停地提醒著她要立馬逃離這個地方。
她的雙腿發軟,但還是強撐著往前跑去。
“有人嗎?”她大喊,聲音回蕩在寂靜的莊園裡,宛如幽魂的低吟。
無人回應。
她拼命赤腳向前跑,腳步淩亂。然而,莊園的地面不平,一塊凸起的石磚絆住了她的腳踝,致使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肘擦過粗糙的石板,滲出一道血痕。
劇烈的疼痛讓她一瞬間回神,而當她抬起頭的那一刻,眼前的畫面讓她瞬間陷入冰窖。
黑色的手工名貴皮鞋,就在她的面前,紋絲不動。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屏住呼吸,緩緩抬頭。
男人身穿一襲熨燙得毫無褶皺的西裝,漠然地低頭俯視著她。
好熟悉,她曾經見過這個男人的遺體,以及照片。
——是時越的父親,時沛。
“跑什麼?”他的聲音緩慢而冰冷。
許浣溪的呼吸急促,心跳瘋狂撞擊著胸腔,血液幾乎在剎那間凝固。
她想要後退,想要尖叫,想要掙紮。
但四肢卻彷彿被無形禁錮,連牽動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
時沛仍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然後,他的面容連帶著周圍的場景一齊扭曲成漩渦,一切陷入混沌。
許浣溪猛然從夢中驚醒,胸口劇烈起伏,額頭布滿冷汗。
她的手指死死攥著被單,指節泛白。
這是夢嗎?
不——她知道,那不是夢,而是原身曾經真正經歷過的記憶。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在港城時,會對那匹被注射麻醉槍的馬反應如此強烈。
因為,她自己也曾是那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