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一向很識時務,立刻乖乖地住了嘴。
可是我知道,她是睚眥必報的人,加上我爹又好歹是個地方官,萬一找到雲家哥哥頭上就麻煩了。於是我趕緊拉住他,搖頭道:“行了,夠了,我的氣也出完了,我們走吧!”
繼母看見我,驚怒交集,五官都扭曲了:“我道是誰敢這般大膽,原來是你這個小娼婦,在外頭結識些不幹不淨的人,竟還帶回來作惡,這是哪輩子傳下來的賤根啊!”
這時,只聽“唰”的一聲,白光閃動,一把匕首已經架在了繼母脖子上。
“小魚是女孩子家,你們本應好好對待,可不是拿來兇的!”
雲家哥哥斂了笑容,冷冷地看著繼母,狠狠地說。
繼母這回才曉得害怕,頓時掛下兩行淚來,低聲下氣地求饒:“這位小哥,你要是喜歡這小……小姑娘,盡管帶走她便是。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可不要……不要……”
雲家哥哥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對。”
繼母登時面露喜色。
可是他接著就說:“我的確與你無冤無仇,不過小魚現下是我兄弟,誰欺負她就是跟我過不去,這是第一;小魚就算不是你親生的,她既然喊你一聲娘,便算是你的女兒,把自家女兒隨隨便便就轉手他人,委實欠揍,這是第二;還有,我既然沒太大資格教訓你們,那就讓有資格的人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吧!這是第三~~”他說完便把匕首塞到我手裡,笑呵呵地說,“來,想捅幾刀隨便你。”
我卻笑不出來。我害怕今日所做的一切,來日會加倍報複到他頭上。
於是我還是搖頭,無視他滿腔看熱鬧的心情,一咬牙,對繼母下拜:
“女兒不孝,今後不能侍奉母親左右。女兒這就走了,以後……也不會再回來,所以,母親盡可放心。”今日之事,不會再重演。
“小魚!你怎能這般心慈手軟!他們可惡至極,差點把你害死。如此大好機會,你怎地不——”雲家哥哥此刻的心情,大約有那麼一點沒當成英雄的失落感。
“可是若沒有他們,小魚早已是死人。”我平靜地說,“十四年來,他們給我東西吃,給我衣服穿,給我地方睡……盡管他們都知道,我不是爹親生的女兒。”
此言一出,繼母大驚:“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懶得多做解釋,只說一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我走到雲家哥哥身邊,低著頭,輕聲說:“走吧。”
他無奈地跟著我回去,走過兩個哥哥身邊的時候,忍不住再次用力踢了他們一人一腳。
臨出大門時,那女人果然在背後尖叫:“你叫什麼?”
雲家哥哥扭頭,露齒一笑:“連你爺爺叫什麼都不記得了,不孝之至,可撲殺也。”
回去路上,久久無言。
最後,他故作輕松地開啟摺扇,扇了幾下之後,故作驚訝道:“哎呀,這字提得不好。”
我湊過去一看,是“天下為公”四個字。我對書法沒研究,便問:“有何不好?”
他煞有介事地說:“我最近是不是和‘公’這個字特別有緣吶?走到哪裡都能碰上……”
我忍不住問:“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他又扇了幾下,摸了摸下巴,說:“就是‘我打下來的天下都是為了送給恩公的’這個意思。”
我眨眨眼睛,思考一會,問他:“柳大哥的意思是……他想要把他管轄的壽陽城整個送給你?”
雲家哥哥用摺扇柄戳在下巴上,微微撅著嘴巴想了一會,問我:“小魚,你覺得柳大哥的這份禮……是不是太厚了一點?”
我贊同道:“是厚了一點,不過還是沒你的臉皮那麼厚。”
他並不生氣,反而嘻嘻一笑,得意地打著扇子說:“所以呀,我不能收~~”
後來我才知曉,雲家哥哥所說的“不能收”是什麼意思。
原來柳大哥一心想讓他留在壽陽陪自己一起當官,可是雲家哥哥一心只想去反清複明……啊不是,是尋仙問道。所以他“婉言”謝絕了柳大哥的好意,原話大意如下:
“大哥,不是我不想幫你,但是你想想最近發生的這事,就知道我是個不闖禍就活不下去的性子,不信你問問太平村派出所,哪個民警不認得我雲天青?而且哪個要是跟我關系走得近,就算它是頭豬也會早早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