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在哭什麼?只是哭他攔著自己嗎?
失望、害怕、無能為力,還有一種更危險的東西——痛苦。
“你走吧……回去做你的皇帝,繼續瘋下去、繼續害人、繼續折磨你自己……”
“你別再來我面前裝了……我受夠了……我也不想裝了……”
她最後一句說得極輕,頭腦發暈,終於徹底洩了力。
衛昭把她接住,像接住一團塌下去的雪,臉不得不埋在他胸前,顫抖著、抽噎著,喘不上氣,肩膀抖個不停。
“漪漪……”他終於低聲開口,聲音啞得發緊。
下一瞬,他緩緩收攏手臂,將她整個身子納進懷裡,“我不會攔你。”
——他知道她要去。
他就在等——等她情緒最亂的時候,把她整個人裹進懷裡,再用最溫柔的聲音,重新纏住她。
吻落在她眼角,那滴還未墜落的淚被舌尖輕輕吮走。
“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
鐘薏怔住。
她倏然抬頭,對上那雙透黑的眼睛。
他沒有她想象中的強硬,眼底看起來是一片溫柔,甚至連聲音都是剋制的:“我知道漪漪是什麼樣的人,”
她盯著他,盯得近乎固執——要從他眼裡看出哪怕一絲破綻。
他不躲不閃,只輕聲,“善良、溫柔、堅強——”
“你……不攔著我?”她打斷他,吸了吸鼻子,聲音發緊。
外面的雨驟然大起來,密密匝匝,拍得人心慌。
他眼睫動了動,反問:“為什麼要攔你?”
因為——因為她本能地覺得他一定會阻止,一定會瘋掉,一定一定會把她關起來——因為他過去無數次如此對待過她。
鐘薏卡殼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心跳比方才還快了些。
她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她做好了所有和他對抗的準備,可他現在只是溫溫柔柔地放她走,眉頭蹙著,好像自己所有的掙紮與眼淚他都看在眼裡。
鐘薏有點慌。
警惕和不安從胸腔裡蔓延開來,彷彿她們之間她才是那個疑神疑鬼的人。
“你怕我攔你……因為我從前確實如此。”
衛昭抬手替她理了一下肩上的發絲,指腹無意般撫過頸側的肌膚。
“是我不好。”
他低頭,眼睫垂著,像是在懺悔,“讓你不安了。”
“可是,”他的眼神一點點抬起來,望進她眼裡,“這三日,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我的變化漪漪也看在眼裡的,對吧?”
“我只是……想多一點時間陪在你身邊。只剩最後一點時間了,我們像以前一樣相處,好不好?”
鐘薏咬著唇,眼尾紅紅的。
“……可以跟漪漪一起嗎?”他沒有強求,嗓音貼著她耳側落下,帶著熟悉的纏意和祈求。
她本能地搖頭,又不得不出聲解釋:“我……不是不讓你去。我是怕……”
若真是疫症,他一個皇帝去了又能怎樣?染了病還要人照顧他……
她吞吞吐吐,沒把後半句說完。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