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極慢,“你要想活得久一點,就得學會剋制。”
他像是被逼到極限的野獸,強忍著反撲的本能,只低頭,聲音低啞:“……我學。”
鐘薏盯著他看了許久。男人跪著,低著頭,肩背線削薄,像被壓斷了脊樑,姿態恭順得近乎臣服。
目光落在他頸後那一小段突起的骨頭上,想起他曾用這副身體撲上來時的力氣。
她放下一直提在胸口的氣,良久,才往後退一步:“站起來。”
他跪得太久,剛撐起身子便狠狠一晃,幾乎要再次跪回去。
衛昭撐著桌子穩住自己,呼吸急促,抬眼去看她——
卻發現她早已走出門外,都沒多看他一眼。
鐘薏去廚房看了一圈,今日他跪了一下午,沒人做飯,她早餓了。
她隨手揭開鍋蓋,看到灶臺邊整齊擺好的洗淨碗筷,指尖微頓。
——吐不出來了。
她只覺得餓。
正想著該煮些什麼時,一股溫熱而冰涼的氣息悄然貼近。
男人沒有真的抱住她,只將整個人壓到她背後,像一團熟悉又危險的潮濕氣,把下巴輕輕擱在她脖頸上。
“漪漪……”他低聲喚,“你休息吧,我來做飯。”
聲音貼得太近,呼吸從耳後拂過。鐘薏拿著勺子的手一頓。
站在他懷裡,理智像懸在嗓子口的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就是在心軟。他已經不是人了,做出來的事情荒誕、病態、甚至足以讓任何旁觀者毛骨悚然。
可她還是想救他。
她也比誰都清楚,只要她現在回頭,只要她輕輕伸手,哪怕只是碰他一下,他就會以為今天做的一切都值得。
她不能讓他這麼想。
鐘薏無聲吸了口氣,像一尾魚一樣從他懷抱裡滑出,側身讓出一步,把勺子放回灶臺上:“你來。”
有人給她做飯,求之不得。
衛昭挽起袖子,站在灶前翻出菜,“想吃什麼?”
“隨便。”她背靠門邊,探出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
“快點。”
她離他不遠,就站在灶旁,視線一刻沒移開,防止他瘋起來又把自己的肉丟進去。
衛昭一手纏著紗布,另一隻掌心有傷,握刀時骨節泛白,看起來格外狼狽。
可是,難道要她心疼嗎?
那誰來心疼吃了人肉的她?
即使她催,衛昭也沒怠慢。做好三菜一湯,動作嫻熟。
家中沒肉,他也識趣地避開不提。飯煮好,她接過碗,埋頭吃了兩大碗。
衛昭仍在看她,眼神一瞬不移地黏著她的臉。
鐘薏沒阻止。
她低頭扒飯,心裡一邊默默總結。今天是她被他的表象迷惑住了,太過理所當然以為只要把規矩定下,他就能學乖。
可衛昭不是阿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