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應了一句:“……好。”
鐘薏不再看他,轉身走了出去。
他伏在原地,靜靜望著她的背影。
等那道身影完全隱沒在門後的夜色裡,衛昭才慢慢伸出手,指尖和臉頰一點點貼上她方才站著的地面。
——涼的。
鐘薏又去找了王秋裡。
她知道他一直待她真心,也敬重他溫厚的性子。可她心裡清楚,自己對他沒有半分情意。
那日對著衛昭說要嫁給他,不過是一時氣話。
事實上,若王秋裡不是藉著母親病重試探她底線,而是將這份心意藏得更深一些,再慢慢靠近,或許她真的會考慮。
可惜不是。
她站在門前,王秋裡親自來開了門。
人比前些日子又瘦了一圈,眼下浮著淡淡的青色。見到她時,眼神是抑制不住的驚喜。
她沒多說什麼,只遞過手中的藥,跟著他進了屋。
王母今日難得醒著,見到她,拉著她的手連聲道謝。
她一一應著,神色溫和,語氣柔軟,待老人安穩睡下,才將手抽出來。
屋內靜下來。
王秋裡站在她對面,聽完她的拒絕,低下頭,嗓音壓得很低:“我那日……確實是太急了。你趕我走,也正常。”
他有些遲疑,不死心地問:“那我……以後呢?”
鐘薏笑了笑,只溫溫看著他:“我現在沒打算成親,也不想去想這些。伯母還在病著,你先照顧好她。”
屋外天光泛白,雨落得細,像是剛下不久。
王秋裡還想留她坐坐,鐘薏抬手撐傘,回頭瞥了他一眼,語氣平穩:“別站在這淋雨了,回去吧。”
衛昭在十方鎮留了下來。
鐘薏不明白他一個身為帝王,如何能這般日日無所事事,但她並不關心。
多一個僕人幹活,她樂得清閑,接待來藥坊的客人時,他便藏在院子裡幹活。
她每日盯著他給三個牌位磕頭,看著他一板一眼地俯身,跪得越發穩當,語氣越發溫順地跟他們請罪懺悔,拿著帕子給他們擦去灰塵。
家中砍柴、挑水、洗鍋刷碗的活全被他攬下。他在青溪時便做慣了這些,如今再做,也不顯生疏。
只是手上早已沒了當年練出的薄繭。
初時劈柴,一刀下去,虎口被震得發麻,血泡很快鼓了起來,皮薄得彷彿一點就破。
他沒吭聲,只將袖子挽上去,重新握緊斧柄,一下接一下往下劈。
鐘薏起初並沒注意。
直到他給她盛飯時,那雙手露了出來。
掌心紅腫一片,水泡泛白,幾道凍裂的血痕交錯在骨節上,像是被刀細細剖開的痕。
連盛著飯的瓷碗也被他的指節蹭髒了,碗沿染上一點淡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