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薏禮貌地朝他們頷了頷首,神色平穩地告辭。
回來時她走得極慢。
鞋底踏在磚上,步子輕而穩,裙角隨著步伐微微蕩。
直到走出街口,風從巷子深處吹過,耳邊發絲被捲起。她忽然停下。
回頭。
身後空無一人。
只有街角的一顆桃樹靜靜立著,枝丫動也不動。
夜裡,鐘薏未關窗,點了盞小燈。
銅鏡前,她端坐著,手指緩緩擦著發絲,濕發一綹綹垂在頸側,指節劃過耳後那道早已淡去的疤痕。
燈火昏暗,將她半邊肩背照得熨貼,另一半隱在月光裡裡,像是刻意空出一道縫,讓人盡情窺視。
那道熟悉的視線又出現了。
如影隨形,落在她面板上,貼著頸側的面板滑下,停在她舉起棉帕時露出的潔白手臂。
盯住她垂下的睫毛、敞開的衣領、輕緩起伏的呼吸——
像蛇一樣蜷伏在暗處,不敢現身,卻舔著她的氣息。
她沒動,像是給他看的。
直到擦完最後一綹頭發,她將發絲綰起,坐直身子,朝鏡中看了一眼。
“衛昭。”
她低聲喚了一句。
“你真是沒救了。”
她盯著鏡中的自己,“藏得很好啊,一動不動,是怕撲過來被我剁了,還是……等我給你根繩子,讓你搖著尾巴爬進來?”
風吹動窗簾,無人回應,只有那道目光越發灼熱,幾乎要透過木格窗燒進來。
鐘薏忽然對躲在陰影裡的試探生出無比厭倦。
——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她起身,“啪”的一下合上窗,順手把簾子拉下。
月光被徹底掐斷。
傍晚她在院中煎藥。
藥罐翻滾著濃濃的草藥味,她守在邊上,蒸汽升騰,將她眼睫輕輕燻濕。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如水潑墨。
鐘薏沒回屋,靠著門框坐下,手邊拿著本書,沒翻幾頁,眼神始終落在藥罐上。
過了一刻鐘,風動起來。
院外那扇被她忘記修的門栓被吹得“咯吱”響了一聲。
若有若無的視線像蛇信子,一寸寸從衣角舔上來,緩慢而下賤地貼著她的脖頸、鎖骨、腰窩打轉。
他又來了。
鐘薏連頭都不想回,懶得再搭理他這點可憐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