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鐘薏推門出去時,藥坊靜悄悄的。
院子幹淨得不像話。昨夜開啟的那幾只藥罐被重新擦過,蓋子扣得嚴絲合縫。
那人躺過的位置連褶皺都不剩半分。
像是從未來過。
她站在屋門前,靜靜看了一會兒,轉身進屋,挽起袖子開始煮藥、理瓶、整理昨日的賬冊。
剛過辰時,王秋裡便來了藥坊。
他趕在上課前來的,步子急,額角還掛著汗。
進門後四處看了兩眼,瞧見她站在簷下晾藥,才放下心來。
“你昨夜……沒事吧?”
鐘薏看著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本想沖著他笑一下,卻忽然想起衛昭昨夜把她抵在門邊,問她的那句“是不是怕我殺了他”。
她唇角剛提起,又落了下去。
“沒事,人已經走了。”她淡聲。
王秋裡沒有察覺她神色的變化,看她無事,只道了聲“我去書館了”,又匆匆離去。
之後幾日他很難得地沒再來,生辰夜兩人坐在桌前,他遲遲未說出口的那句話,彷彿也只是她的一場幻覺。
衛昭也沒有半絲聲響,像是真的被她的話趕走。
鐘薏的日子繼續緩慢地、按部就班地過下去。
一切歸於平靜。
雨停了幾日,天放晴,十方鎮的街頭又熱鬧了些。
鐘薏把曬幹的藥材收進屋內,伏在案前整理,一筆一劃,將名稱錄入簿冊。
阿黃帶著孩子懶洋洋地趴在院中曬太陽,清苦的藥香在日光裡彌散開來。
董娘子的布坊門前人來人往,她忙裡偷閑過來與她閑聊,話題從鎮口的小販扯到臨街的紙鋪,忽然頓住。
“王先生最近沒來了。”
鐘薏點了點頭。
董娘子瞧著她的神色,“我聽說他母親身子有恙,他一個人在家中照看著,連學堂都好幾日沒去了。”
鐘薏動作一頓,筆尖輕輕停在紙上,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怎麼個身子不好?”
“夜裡跌了跤,傷得不輕......哎呀,老人嘛......”董娘子看她一眼,“你要不要去看看?”
餘光裡,門坊一角的布簾掛著,垂下半邊,輕輕晃動。
鐘薏抬頭去看。
天色暖靜,此時分明無風。
那布卻動著,像是有人掀了一下,又故意放下。
她突然放下筆,走過去掀開簾子。
巷子外面空空蕩蕩,陽光極好,地上只投著她一個人的影子。
身後董娘子沒察覺她的不對,還在喋喋:“丫頭?你聽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