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最心軟的嗎?
她若還活著,就一定會回來救他們。
他就在這等著她。
他對著畫像笑得像哭,把她臉貼在心口,又將那張臉按在膝上。
抽出匕首,刮掉她那雙眼。
刮掉,再描上。
再刮掉,再描上。
直到紙張被他描得發皺起毛,破開一個大洞。
他還是把她看過的鋪子一間一間買了下來。
她終於在十方住下了。
一日日,過得平靜。
平靜得像真的忘了他。
可衛昭做過很多夢,夢裡全是她。
有時候她回頭雀躍地叫他,有時候她撲進他懷裡,說想他,有時候她低頭親他額角,甜甜蜜蜜地告訴他說,她只是出去轉一圈,馬上就會回來。
夢裡,她的眼睛是亮的,聲音是暖的,像從前那樣乖巧、柔順、愛他。
他伸手抱她,她就乖乖靠過來。她說:“我從來不會走。”
可醒來的時候,殿內是空蕩的,身邊是冷的,什麼也沒有。
他盯著床頂發呆,盯得眼球發澀,像是要從眼眶裡裂開。
——為什麼不能幹脆死在夢裡?
於是他興奮地喚來韓玉堂。
“你看著朕睡。”
他把一把鋒利的匕首塞到他手裡,又把被子乖乖蓋到自己下巴。
吩咐他,“朕若是夢裡笑了,就是做了美夢,你就殺了朕。”
韓玉堂跪在下面,肥胖的身子抖得像一灘肉泥,嘴唇發白。
“我求你了,”他哀求,眼裡泛起一點光,“殺了我吧。”
他安安心心地閉上眼。
可再睜眼,還是那頂熟得不能再熟的帳子。
她沒回來,他也沒死。
韓玉堂還守在榻邊,一邊磕頭一邊流淚:“陛下……奴才不敢……”
那一瞬他像被人扔進了冷水缸裡。
突然索然無味。
——沒人敢殺他。
他開始吃藥。
當然不是太醫開的方子,是他養的老道士上供的禁方。
能讓人五感錯亂、魂遊天外。
意識像被牽引著,身子一點點剝離現實。
他說不上來那到底是藥,還是夢——
只知道吞下去,天就永遠不亮,周遭靜得像一口深井,耳邊會一直一直響起她的聲音。
她輕輕喚他,聲音是他想也不敢想的柔軟:“衛昭——”
或是掀簾進來,輕手輕腳鑽進他懷裡,靠在他耳邊:“你再亂來,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