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著字,壓著胸腔裡的恨意與喘息,“每一日……每一夜,都是怎麼熬過來的。”得知她走後,他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清算。
將所有敢放她走的人,一個一個處理幹淨。
太妃是第一個。
那日血濺清暉殿,他吩咐人把她捉回來。
韓玉堂跪在雪地裡,勸他:“陛下,娘娘……此刻只怕最不願再見您,求您放她一放,給她一點時間罷。”
他聽著差點笑出聲。
不想見又如何?他綁也要把她綁回來。
困在身邊,她若生氣,捅他幾刀便是;不認他,就慢慢磨,或者讓她再失憶一回。
反正他死不了——
真死了,也能拖她一起下去。
他以為自己不會忍。
可他走進長樂宮,看著空無一人的寢殿,風吹得簾子輕晃,榻上像從來沒睡過人。
那條他親手銬她的鎖鏈,被人用刀好不容易劈斷,斷口翻卷,像獠牙一樣。
一口咬住他的命脈。
他站在原地許久,低聲喚她的名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角落,等著她從藏身的地方鑽出來。
可她沒有。
他瘋了一樣去找她留下的痕跡,她什麼都沒帶走,連上一回逃出宮時帶著的玉笄都沒帶上。
徹底地把他剜出了自己的生命。
心口的傷像是被人重新撕開,一隻手伸進去,連血帶骨地掏空,疼得他幾乎站不住。
世上真有比死更難熬的事。
他開始不停地扣開那道舊疤。
手指嵌進皮肉裡,一點點剜著瘢痕的邊緣,血一遍遍流出來,又癒合。
卻讓他覺得痛快。
他搬回長樂宮,縮在她睡過的榻上,晝夜不分。
榻上冷,枕上也是冷的。
他躺上去,枕著她用過的枕頭,把整個人卷進去,像只被丟棄的狗。
嗅聞她殘存的氣息,用她用過的帕子,抱她穿過的衣裳。
那些她發現過的畫,也被他翻出來,一張張鋪了滿地。
他守著那堆東西,日日夜夜地煎熬。
這座宮殿死寂得像屬於他一個人的棺材。
他聽人稟報,昏睡時她去了蘇州,可連娘都沒再見。獨自一路西行,遇見了什麼人,什麼新鮮事,沒了他過得有多開心。
從外面折返,去了青溪,又沿著官道走向南邊,最後停在一個叫“十方”的地方。
想開藥坊,問了不少鋪子,猶猶豫豫地挑挑揀揀。
他坐在地上,冷著眼翻著那些畫像,笑了一下。
每聽到一樁訊息,恨意就攀升一分。
她憑什麼敢這麼走?
他拾起一張,對著紙上笑著的臉輕聲說話。
“漪漪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跑,是要償命的。”
他要把她找出來,把她的親人、舊友全部翻出來,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她親眼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