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兒還捧著那隻空蕩的藥碗,等著她回答。
她眼前發黑,喉間像是被什麼堵住,好不容易勉強抬起一隻手,示意她下去。
等人徹底走開,鐘薏身上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幹,整個人癱坐榻上。
她還記得衛昭哄著她的模樣,眼中滿是柔情蜜意,說喝了藥她們便會有一個孩子......
他說得那麼認真,語氣那麼溫柔。
她究竟在喝什麼?
她像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被他哄得乖乖受控,日日喝下這碗藥,滿心歡喜那樣期待,卻直到此刻才意識到他的虛偽。
甚至如果沒有衛婉寧提醒,自己可能永遠都被蒙在鼓裡。
羞恥、憤怒、恐懼、悔意……一層層從胸腔翻湧出來,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她不得不蜷縮起來。
那時她在他懷中有多激動,她現在就覺得自己有多愚蠢。
衛昭昨日才那般誠摯地和她承諾,頭頂的陰雲才將將散去些許,她只是微微鬆了一口氣,現實就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鐘薏咬唇,死死盯著白玉磚,淚水盈眶,眼前一片模糊,膝蓋頂在胸口的姿勢讓她幾乎喘不上氣,可她一動未動。
她背對著外面,這樣,即便別人進來,也不會看到她現在的模樣。
如今她不敢再信衛昭一分。
他真的還是當初那個策馬與她並行,意氣風發說會保護自己的衛昭嗎?
鐘薏拼命放緩呼吸,捂住嘴唇,生怕自己的抽泣會被聽見。
她突然想到那日在白馬巷,她也是這麼哭回去的。躲在回府的馬車中,屏息忍淚,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可她如今已經不是侍郎府的大小姐,成了貴妃,處境卻沒有改變分毫。她一直以為嫁給愛的人便可以拋棄過去。事實卻殘忍擊碎她的幻想。
從前是鐘府的人欺瞞她,如今到了宮中,枕邊人也在騙她。
眼淚流到耳畔,潤濕發鬢。
她該怎麼辦?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衛昭。
她怕自己一見到他就忍不住流淚,一開口便是質問。
她討厭自己這副軟弱的樣子,討厭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掉眼淚,可無論如何剋制,胸口的痛苦和委屈怎麼都壓不下去。
紅葉進來,看到她側躺在小榻上,走近柔聲問:“娘娘累了嗎,要不要回床榻上歇一歇?”
她身子一抖,壓低聲音短促回答:“不用。”
此刻的嗓音幹澀嘶啞,自己都被驚了一下。
“哦。”紅葉應了一聲,不再多問,輕手輕腳更換冰鑒。
傍晚,衛昭來了,陪她用完晚膳。
他一如既往將她攬進懷裡,圈住她的腰肢,問了諸如她今日做了什麼,看了什麼書,一個人想不想他這種瑣碎的問題,鐘薏強忍著一一作答。
他最後才低聲問:
“薏薏,今晚我可不可以留在這裡?”
他收緊懷抱,力道不容掙脫,“清暉宮好冷,我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