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鬧出如此大的動靜,都不見薛玉棠出來,顧如璋心裡多少有幾分擔心,問道:“娘,棠兒呢?”
母子二人回到雲翎居。
薛玉棠在刑部突然暈倒,到現在都還沒有醒。
丫鬟撩開棉簾,將風雪擋在寢屋外面,顧如璋在門口抖了抖銀甲的寒氣,待身上的氣息暖和,這才往裡間去。
床上的女子睡顏恬靜,呼吸綿長,還沒有醒來的跡象,也不知發生了什麼,還沒出刑部就暈倒了。
顧婉音心疼道:“棠兒已有六個月身孕,這一胎能保住,太不容易了,你出征前便見過一次紅了,快四個月的時候,得知你遇難的訊息,又見了一次紅。她身弱,孕期各種不適。”
顧婉音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如今你平安回來,棠兒的心總算是落下了,好好陪陪她吧。”
顧婉音不打擾他們小夫妻了,往外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將顧如璋叫到一旁,再三叮囑,“還有三個月棠兒就要生産了,這期間切忌,不能同房。棠兒面子薄,你別在她面前提。”
顧如璋抿唇,點了點頭。
小別勝新婚,況且這對小夫妻剛成婚不久便分別了五月,如今好不容易重逢,自然有的膩歪,但不行就是不行,顧婉音臨走前還是有些不放心,一再強調不能同房。
送走顧婉音,顧如璋將一身甲冑脫下,去衣櫃拿衣裳時,看見一櫃子都被薛玉棠的衣裳填滿,他的衣裳甚至都沒有幾件。
顧如璋眼底忽然露出笑來,心裡空缺的地方,彷彿也被她填滿了。
顧如璋換了便衣,在床邊坐下。
她睡覺總是規規矩矩的,一如她嫻靜的性子。
女子眼睫纖長,粉嫩的兩頰肉嘟嘟的,比他出徵那會兒豐腴了,兩手交握規矩地放在身前,掌心落在腹部,顧如璋的視線順著她的手臂往下,看向微微隆起的腹部。
肚子裡,正孕育著他們的孩子。
顧如璋冷硬的眉眼有了笑意,握住女子放在棉被上的手,他低頭將側臉輕輕貼到她的腹部,隔著被子,試著感受腹中孩子的存在。
顧如璋親了親她的掌心,貼著她的腹部停留許久。
隆冬臘月,天黑得早,顧府上下早早便掛上了燈籠。
密牢的牆壁上垂掛油燈,一圈圈黑煙緩緩升起,燈芯滋啦滋啦的,濺出的火星子如曇花一現,眨眼間就熄滅了。
男人裹著風雪踏入密牢,寒氣從披風間散出,一步一步朝牆角走去,倪雲山望著男人頎長的身影,寒意頓時從腳下生起。
顧如璋蹲身,把玩著從竹林裡撿回的匕首,就是這匕首刺進倪雲山的胸膛,險些送他去見閻王。
顧如璋幽幽道:“你為謝淮寇賣命,他卻想殺你,想好面聖時要說什麼沒?”
倪雲山滿腔的恨意,被銬住的手攥緊拳頭,憤怒道:“不僅是你們母子,我還知道你爹,是怎麼被謝淮寇害死的。”
顧如璋斂了匕首,驀地遏住倪雲山的脖子,虎口驟然收緊,眼神陰翳,“你們幹的齷齪事,還真不少。”
……
夜色沉寂,厚重的雲團遮住了月亮,屋脊落了一層寒霜,夜風冷得刺骨。
李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睡著,今日楚宣帝問及二十三年與突厥戰,他一閉眼,腦海裡全是浮現的舊事。
倘若趙子毅的來信是真,大將軍沒有死,當年那具燒焦的屍首又是誰?
可他身上的戰甲就是大將軍的。
一道身影閃過窗前,李成警覺,從床上坐了起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屋外一定有人。
李成沒有燃燈,摸到床頭的刀,淩厲的眼直直盯向門口。
倏地,房門被踹開,寒霜吹入屋中,門口的男人腳步沉穩,逐漸靠近床榻,但離床榻近了,他又忽然停住步子,手中握著長槍。
今夜沒有月亮,四周昏暗,在幽暗中看不清對方的臉,李成只覺對方眼角凜冽的寒光朝他投來,他緊了緊刀柄。
驀地,刀出鞘,李成朝他刺去,男人長槍一挑,撥開他手中的刀。
長槍架在他脖子上,李成看見一頭白發的男人,頓時愣在原處,驚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