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錚漆黑的雙眸幽深,宛如淵谷寒潭,沒有回薛玉棠的話,反而沉聲質問道:“薛夫人喜歡你的夫君嗎?”
薛玉棠愣怔,緩緩擰眉,疑惑不解的眼神逐漸轉變為有些冒犯。
謝錚指腹摩挲著腰間配刀,冷笑一聲,道:“薛夫人心裡是如何想的?是打心底裡願意與他相守一生的喜歡,還是迫於賜婚,盲婚啞嫁,稀裡糊塗地過一日算一日?”
薛玉棠不禁陷入沉思,作為朋友,謝錚此話何意?阿璋告知失憶的她,兩人是兩心相悅,但意外橫生,他求來賜婚聖旨前,她就失憶了。
謝錚直直看著薛玉棠,不等她的情緒有所緩和,再次問道:“薛夫人想聽實話嗎?”
會客廳內只有二人,氣氛變得凝重,男子面色冷沉,給這炎炎夏日都染了幾分寒氣。
薛玉棠點頭,“謝世子但說無妨。”
謝錚冷聲道:“我並不覺得薛姑娘有多喜歡他,不過是奉旨成婚罷了。”
薛玉棠對顧如璋的關心,不過是基於姐弟情分,但總有人誤解了這情,偏執將它變成了男女之情。
若是早知顧如璋對薛玉棠有那心思,謝錚絕不靠近,可偏偏那無恥之徒打著姐弟的幌子,覬覦她良久。
謝錚道:“夫人當真瞭解你的夫君嗎?”
從公廨出來,薛玉棠坐在馬車裡神不守舍,滿腦子都是謝錚一聲聲的質問,她甚至開始懷疑對顧如璋的感情。
婚後夫妻二人恩愛,蜜裡調油,然而對婚前的相處,薛玉棠沒有記憶。
謝錚說,是他邀她泛舟遊湖,也是他送了芍藥花,此後,他還邀她去梨園看戲。
“那次泛舟遊湖,玉娘收下了束束芍藥花,很是喜歡。”顧如璋的話回響在耳畔,握住她手臂的大掌逐漸收攏,薛玉棠渾身一顫,從回憶中抽|離。
馬車裡悶熱,薛玉棠心口的悶意隨之而來,她不安地搖了搖團扇,絲絹擦拭額頭細汗,問素琴道:“謝世子曾經邀我去遊湖?”
素琴明顯愣了愣,心道主人命她不得在夫人面前提及謝錚,但是這次是夫人主動問起的,不算她違背命令。
見她許久不說話,薛玉棠察覺不對勁,皺眉道:“你為何遲疑了?”
素琴有些慌了,暗暗抓緊袖口,慌忙辯解道:“奴婢只是有些奇怪,夫人為何突然問起這般久遠的事情。”
素琴笑著掩飾內心的慌亂,道:“謝世子確實邀請夫人出府遊玩,那是因為夫人初來京城,又幫了謝世子的忙,謝世子略盡地主之誼罷了。”
薛玉棠眉頭皺得越發深了,思緒越來越亂。
素琴撩開窗簾一角,瞧了眼外面,道:“夫人,到濟世堂了。”
薛玉棠揉了揉眉心,斂了紛亂的思緒,被素琴扶著下了馬車。
顧婉音坐在後院的樹下乘涼,手中拿著那日薛玉棠畫的顧如璋畫像,紙上淚痕斑駁,將鈎勒的線條都暈濕了。
薛玉棠在顧婉音身旁坐下,如姜柔教的那樣,先給顧婉音按了按手臂的xue位,有助於她恢複雙手。
薛玉棠心裡亂糟糟的,謝錚的一番話在她心裡留下了烙印,她真的瞭解顧如璋、喜歡顧如璋?
樹蔭下涼快,薛玉棠給顧婉音講起了顧如璋的事情,也透過這樣的方式,試圖尋找她想要的答案。
然而無果,一旦開始回憶她與顧如璋在京城重逢的事情,頭便又開始痛了。
*
東宮。
烈日炎炎,梧桐樹上的夏蟬叫個不停,尖銳刺耳的鳴叫一聲賽過一聲,聒噪極了。
太子寢殿裡氣氛凝重,不知是冰鑒中散著冷氣,就連太子、太子妃兩人的臉上,都不同程度得陰沉著,宛如黑雲過境。
殿中伺候的奴才噤若寒蟬,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喘,也不敢吱聲。
帝王至今沒有立後,若說最有可能被冊立皇後的,當屬二十幾年前被天子獨寵的柔貴妃,可柔貴妃誕下皇嗣後不久,便自請了寺廟修行,為國祈福。
只有宮裡少數的老人知曉,其實是帝王與柔貴妃去了爭執,柔貴妃執拗不肯服軟,偷逃出宮。
此後,柔貴妃再沒出現在皇宮,也成了宮中的禁忌,帝王愛屋及烏,冊立柔貴妃的兒子為太子,親自教導儲君。
太子殿下從沒見過生母,在帝王的教導下循規蹈矩,不允許自己行差踏錯半步,可偏偏在前年的年關,生了場意外,太子殿下與大農丞的小女兒有了肌膚之親,太子殿下不得不迎娶這位僅有一面之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