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指點了點背後攥握的樹枝,沒有侯爵,那便由眼前的人,換來個爵位。
晚宴散去,裴溪母子離開顧府,改日再來接薛玉棠。
夜風涼颼颼,樹影亂顫,似乎快下雨了。
顧如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酒杯,漆黑幽深的瞳仁中映著搖曳的燭火,陰鷙狠戾。
“阿璋弟弟,要學會壓他們一頭,你這些受的苦,都是他們造成的。”
“言叔父恢複記憶,身份是何等尊貴,自然不會再過這苦日子。”
“開國侯是何等的高門貴族,謝家人是不會承認顧姨的身份,只會一味讓她伏低做小,可明明顧姨也是與言叔父拜了堂成了親的妻子,顧姨是受害者,他們為了門第顏面,殺你們母子!”
“阿璋弟弟,封侯拜相,功成名就,為母報仇!”
顧如璋冷聲嗤笑,將杯中剩酒往後一倒。
小小的他那時還真信了裴淩的話,可待從軍以後,在京中封官,他暗中調查,才知當年確是認錯了爹,但這些年卻沒恨錯人。
謝淮寇,該死!
裴淩虛情偽善,內心陰暗無比,也該死!
顧如璋恨意漸升,猩紅了眼,生生將酒杯捏碎。
顧如璋取來架子上的長戟,去了在園中。
沉重的長戟在他手中揮來刺去,招招狠厲,樹葉簌簌落下,比呼嘯的夜風還要猛烈。
月光被烏雲籠罩,夜風中飄著零星的小雨,男人在園中耍著長戟。
“想娶棠兒,剛投軍的小兵,莫說侯爵,連個將校的頭銜都沒有,如何迎娶棠兒?”
“棠兒嫁給你這孤兒作甚,跟著受苦麼?”
“從軍幾年了,竟沒個侯爵,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無用。”
“閉嘴!從我腦中出去!!”
顧如璋閉眼厲聲呵斥,逼走耳畔裴淩的聲音,長戟一揮,頓時將園中小樹攔腰斬斷。
他額上滲出密實的水珠,一時間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零星雨點,握著長戟棲氣息沉沉,幽深的冷眸一片猩紅。
雨打芭蕉,淅淅瀝瀝。
薛玉棠坐在梳妝臺前卸完發釵,拿著篦子從上至下梳著頭發,忽聽雨聲中夾著砰砰聲,只覺奇怪。
她警醒地放下篦子,將窗戶推開,夜風吹著雨絲迎面飄來,濕了臉頰。
大晚上顧如璋在園子裡武長戟作甚?
薛玉棠皺了皺眉,他怎麼了,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雨越下越大,他跟沒有知覺一樣,淋著雨耍長戟,那一招一式中分明帶著強烈的怨氣,若前面有人,早被他的長戟挑成了刺蝟。
薛玉棠本是不想管他的,可在窗邊站了一會兒,雨絲將臉都飄濕了,心裡一軟,拿著條幹淨的錦帛出了屋子。
薛玉棠站在廊簷下,皺眉大聲喚他,“你在幹什麼?淋雨了不知麼?”
男人沒有停下,發狠了揮動長戟,在淅淅瀝瀝的夜雨中,猛地將長戟插|向地上,尖刃摩擦石板,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他握著長戟,跟個木樁般站在原處沒動。
薛玉棠黛眉緊蹙,擦了擦手背濺落的雨水,道:“不進屋便算了,我鎖門了。”
她轉身離開,身後驀地響起腳步聲,男人從後面將她緊緊抱住,被雨水打濕的手臂牢牢環住她,濕透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下頜枕在她頸窩。
“阿姐,別離開。”
男人低醇的嗓音滑過耳畔,竟有些小可憐的意味,雙臂牢牢圈她入懷。
寢屋燭火昏黃,夜風隨著窗戶開啟的一絲縫隙潛入屋中,吹得燭火輕輕搖晃,地上的影子時而相依,時而分開。
薛玉棠跪坐在顧如璋身後的團蒲上,拿著幹淨的錦帛擦拭他濕透的發,靜謐的屋中只餘下布料的窸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