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豹轉動翠玉扳指,一字一句頓聲喊她的名字,臉上神情可怖,輕飄飄說道:“好久不見,我的娘子。”
薛玉棠瞳仁緊縮,放下冪籬薄絹遮臉,害怕地往後退幾步,聲音發緊,“我長兄已經將婚事退了,我們沒成婚,柳公子慎言。”
素琴擋在薛玉棠身前,攔住往前的男子,“柳公子,這裡是京城,天子腳下,請公子莫要當街糾纏。”
柳豹像是聽了個笑話,舌頂了頂腮,道:“天子?那是我姑父!天子腳下又如何?”
宮裡的柳婕妤,可是他的姑姑!親姑姑!
柳豹目光越過擋路丫鬟,看向戴了冪籬的薛玉棠,薄絹朦朦朧朧,難掩女子的仙姿玉色,綽約多姿。
真想將這朵花摘下,嘗一嘗。
柳豹再次見到那張千嬌百媚的臉,心早就癢癢了,她越是想躲,越是激起了他的佔有慾,“小棠兒,你來京城做什麼?何不去我的府邸坐坐,咱們久別重逢,好好聊一聊。”
“不用了,柳公子自便。”
薛玉棠惶然,纖手拎著裙裾,繞過柳豹,步履極快,小跑著朝馬車去。
桃夭色裙襦裹著窈窕身姿,玉軟花柔,柳豹目光微沉,回頭看了眼還沒離開的紫陌。
回到藕香園,素琴在一旁煮茶,“今兒遇到柳豹真是晦氣!姑娘好不容易將親事退了,消停數月,他又出現了,幸好咱住在顧府,有個庇護的,諒他不敢輕易造次。”
薛玉棠抿唇,仍舊惶惶不安。楚週二十七年隆冬,父親去世,她守孝三年,三年期滿,陸續有人上門提親,長兄如父,裴淩便做主將她許給蜀郡西工柳濤之子柳豹[1]。
十幾年前,天子微服出訪,從益州帶回名女子,那便是柳豹的姑姑。柳家世代制漆,漆器質量上乘,紋飾精美,柳濤因此得了皇恩,成了蜀郡西工。
最初,薛玉棠對這門親事還算憧憬,可後來才知,他柳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殘暴之徒!
暴戾狂躁,心情不佳就虐打奴僕。
薛玉棠親眼看見柳豹掌摑奴婢,將通房丫鬟活活打死。枕邊人,他也下得去手,拳打腳踢,她若是嫁過去,結局可想而知。
一抹暗影逼近角落裡的她,裴淩冰冷的手撫摸她的頭發,“既然棠兒不滿意這門親事,那哥哥幫你再尋一門更體面的。”
薛玉棠戰慄,寒意從腳下升起,手裡的茶杯“咚”聲落地,濺起的熱茶燙了一手。
素琴嚇得忙放下茶匙,擦了擦她手上的茶水,確認沒有燙傷後,長舒一口氣,抱住恍惚難安的薛玉棠,安慰道:“姑娘別怕,咱現在安全了。”
薛玉棠鼻尖酸澀,泛紅的眼角逐漸濕潤,失神地點頭,喃喃自語,“逃出來了,安全了。”
是啊,逃離了柳豹,安全了。素琴撫摸薛玉棠的背,極力安慰著。
黃昏時分,紫陌出現在屋中,恭敬道:“姑娘,有人下了帖子,邀姑娘香滿樓用晚膳。”
薛玉棠放下畫筆,狐疑道:“誰啊?阿璋?”
不對,阿璋近來忙著追捕逃脫的刺客,好像還沒回府。
“姑娘去了便知,”紫陌瞧了眼桌上的畫,道:“天色將黑,姑娘仔細眼睛,這畫明日繼續也不打緊的,不是麼?主子可不希望姑娘因作畫,累壞了眼睛。”
薛玉棠抿唇,遲疑一陣讓素琴將沒畫完的畫收了。
馬車駛離顧府,薛玉棠如約來到香滿樓,推開包廂門,看見飯桌邊的男子時,雙瞳緊縮,腦中一片空白。
紫陌扶著她的手,將她送入包廂,薛玉棠臉色煞白,後背汗毛倒豎,她轉身離開,可包廂門被紫陌關得嚴嚴實實。
薛玉棠推了推站在門口的紫陌,沒有推動,心頭頓時一片恐懼,包廂內處處充斥著危險的氣息。
原來不讓素琴隨行,是這個原因。
“小棠兒,你終於來了,可讓我好等。”
柳豹喚著她的名字,步履踩著地面發出窸窣聲音。
薛玉棠回頭,柳豹似笑非笑離她越來越近,笑容惡心恐怖,像是毒蛇吐著冰冷的信子。
“許久不見,小棠兒越發水靈了,真真讓人魂牽夢繞,若是親事還在,你我早就做夫妻了,說不定孩子都快出世了。”
柳豹一步步近了,笑著看她。
想起被他活生生打死的丫鬟,薛玉棠惶悚不安,害怕地往後退,身後的紫陌反推了她一下,她跌跌撞撞往前,雙|腿一軟跌倒在地,發髻淩散,鬢邊漸生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