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難分舍
蘇誡知曉她自幼就是這麼副又狠又韌的性子,於是耐著性子往前再將就一步。
雲渡又退。
親手傷的人,除了卑微求回,還能怎麼辦?
長腿一邁,他往前一大步……
腳還未著地,突然他整個人便如抗了一夜雪風的楊柳,漸漸凍在了半空,紋絲不動。
幽眸往下微微一轉,赫然瞧見驟然疼痛的心口正中抵著一柄堅硬的帶鞘的劍。
利刃未出,她冷銳的態度卻已經將他的心洞穿如篩子。
“你捨得傷我嗎?”蘇誡微垂著眸,凝睇她水澤瀠洄的美目。
夜色中,兩人皆是眼尾濕潤豔紅的形容,面容也都異常的平靜,各自帶著一股倔犟的平靜。
不同的是,女子神色雖堅硬,眸底情緒卻是進退維谷的不知所措;
男子用愛壓著無來由的怒,一雙眸裡一會兒炙熱,一會兒陰寒,千變萬化,仿若一個不留神,那些紛雜糾纏的力量會把他撕碎,也隨風散去。
奈何這秋夜風大,光亮近無,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真實的面目。
良久的眼神對峙後,蘇誡僵停的腳往回縮了縮,緩緩落地,距離近了半尺,雲渡並不退卻,劍緊緊抵在二人之間,彷彿那是一道天塹地嶂,能夠將不想觸碰的事物都阻隔。
“你不要逼我。”雲渡冷然告誡,“我不想和你撕破臉。你的付出和執著固然教人心疼,但那是你個人的事,是你一開始就做下的選擇。”
“比起你所承受,我這個被欺騙者沒有好過一分。當然,事情已經說開,我不會於此時再翻舊賬,講一些無意義的話。”
“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我接受,也承受,因為這是我的事。原諒不原諒過去,以後又會怎樣,我都會自己去調節,我不怨怪誰,也不向天喊不公。”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選擇和打算,你也不是隻能為我而存在,請你尊重我,好嗎?蘇誡……哥……哥哥。”
經年未喚過的稱呼像魚骨一樣卡得喉嚨生疼。
一聲沙啞的,是為辭別的“蘇誡哥哥”落進蘇誡耳裡,刺得他差點沒熱淚奪眶而出,抱頭痛哭。
“不管是你覺得,或我覺得……我……”雲渡哽咽。
側開身,仰高臉,深重地喘息以平複陡然失控的情緒,而後才轉回來,道:
“不管是你覺得,抑或我本人覺得我是否對你有意,都請你尊重我此刻的決定,不要幹涉我的去留。”
她話說得極其的平緩,確有為彼此保留體面的考慮在。
然而,就是這平和得不能再平和的口吻,一字一句皆如刀,刀刀割在疼她寵她二十年,戀她想她六七年的“老男人”的心上。
這一刻,蘇誡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沒發過瘋了。
他好想發瘋,好想癲狂,好想像初為奸佞那兩年一樣出手便將一個人活生生捏死,拔刀就將任務目標盡數斬殺……
只有那樣,他憋在胸口裡的不能從口中釋放的鬱氣、怨氣、怒氣便可轉化為力量,從青筋暴起的手腕間慢慢消解而出。
“要麼你就留下,要麼你今夜就給我一劍。”
心沉痾,意難平,蘇誡最終把瘋氣撒到自己身上。
雲渡聞言,眉頭一皺,心想:“這死男人預備要犯什麼病?竟說出這種荒誕的話!威脅姑奶奶是麼?呵,簡直是……”
瞅了眼亂發飛揚如冥獄鬼魅的他,雲渡不屑一顧地道:“有病便去治。”
話語出口當即,她隨即撤身。
劍將收回的剎那,突然手上力道被一股強勁拽住,回頭,竟是蘇誡握住了她黑色的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