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之行和沈之遊相處的時間一點也不多,但以前每次他要回去上學了,還很小的沈之遊都會怯生生地抓著他的手,問哥哥又去哪。
有那麼一秒,沈之行總覺得寧熠輝似乎也很害怕被丟下。
房卡門刷開的時候,寧熠弓著身子,坐在床上,對著視窗那邊在抽煙,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
“你洗澡了?”沈之行沒忍住提高音量。
寧熠輝聞言微微側過頭,視線在陰影下晦暗不明。
“喝了酒不能洗澡的,容易休克。”沈之行一下有點急,怕在酒店房間出啥事,“寧組,我給你買了點藥膏擦擦,冰袋我給你再凍一會兒,抱歉回來慢了,那個藥店有點遠,路上對著地圖走錯了一截。”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開桌子下那個小的冰箱,把冰袋先放了進去,等放好後又開始撕藥膏包裝,去拿棉簽。
寧熠輝喝了酒,大腦就像浮在雲端,輕飄飄的,但靜靜地看著沈之行忙前忙後的身影,心裡卻像被狗尾巴草輕輕撓了一下,又酸又漲的發癢。
他想起幾個小時前的爭執,男人暴怒的模樣依然清晰,卻和此刻沈之行低頭撕藥膏包裝時微微蹙眉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在沈之行一直沒回來的時間裡,他甚至開始躊躇,開始自我懷疑,自己這樣做,真的對嗎。
他可以躲寧濤砸來的東西,但他沒有躲,因為他就是要讓沈之行看到這些傷口。他一個人去喝酒,不想回酒店,因為只有喝得足夠多了那些爛情緒才會被淹沒,他才能藉著酒精的藉口去觸碰這個人。
原來,還有人會這樣關心他。
還會有人跑得滿頭大汗的去給自己買藥。
哪怕沈之行不喜歡現實裡的自己,哪怕他們只是網路裡親密的人,但沈之行也依然會照顧他。
沈之行怎麼這麼好。
“可能會有點涼。”沈之行拿著沾了藥膏的棉簽走過來,聲音比平時低了許多,像是怕驚擾到他。
寧熠輝想伸手接過:“沈哥,我自己……”
“別動。”沈之行輕輕按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溫度一觸即離,“你看不到位置寧組,我來吧。”
棉簽碰到紅腫的額角時,寧熠輝睫毛顫了顫,淤血已經逐漸蔓延開來了。沈之行的動作很輕,像是怕弄疼他,呼吸也下意識放緩,溫熱的吐息若有若無地拂過眼前人的臉頰。
——太近了。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空調運轉的細微聲響,沈之行就這麼控制著力度給他擦藥,第二次塗抹的時候才又開口。
“.....寧組,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如果不方便講的話也沒關系。”
“沒什麼事,我爸打的。”
沈之行手僵了僵,實在是從領導口中聽到這句話太奇怪了,但仔細一想,這領導年齡比他還小。
寧熠輝的年齡感在自己這,從來沒有這麼清晰過。
“叔叔為什麼在這裡?”
“有廠在這裡。”
沈之行對寧熠輝喝多後絲毫的不避諱有些震驚,他開始思考明天要不要裝作沒聽過領導家事的事,但又忍不住心裡那像在撓癢一般的窺探。
“....寧組,你都這麼大了,為什麼要打你.....阿姨不在嗎?”
“我從來沒見過我媽。”
“對不起。”沈之行想扇自己一巴掌。
“沒事。”可寧熠輝卻自顧自地開口,“我小時候跟著老人長大,後面他們都走了,我就被接到我爸那裡去了。”
“但他幾乎不在家....最開始我希望他能多陪我,但後面我希望他可以永遠別回來。”
“他是一個很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但好像只針對我,在外人面前他總是笑眯眯的講和氣,講人情世故,對他的朋友們都非常好。”
“好像他所有的不如意,都需要我去替他承擔,每次回家他總是不開心,像是生意上的怨氣都只有回來才能發洩,沒考到他規定的分數,我就要跪在地上被電線抽,對他要求的興趣班不感興趣,就會在一通說教和打壓下用拳頭砸我的背,一點小事沒做好,都能換來一記耳光,甚至讓我吃過垃圾桶裡的飯,僅僅是因為他第一次做的我沒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