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咱倆也不太合適。”沈應時聳肩,“你看起來就比較認真執著,談上了應該不會輕易放棄。我呢,喜歡及時行樂。”
沈應時眉眼彎彎,他很討喜,有幾個瞬間甚至有故人的影子。張裕舒“嗯”了一聲,又說:“我們做朋友就好了。”
沈應時又笑了:“行啊,好朋友。”
他們一起吃了頓飯,沈應時說,明天他就要飛香格裡拉。
張裕舒問他是不是要去旅遊?
沈應時點頭:“是啊,誰讓你跟我講了這麼多關於梅裡雪山的事情,搞得我也很想去看看。好不容易放假,我也當散散心,沒準能有豔遇呢。”
沈應時說著說著又開始不著調起來,最後他和張裕舒道別,他跟他要了地址,說會給他寄明信片的。
張裕舒看著沈應時離開,他想起前幾天,他和魏之洋吃飯。魏之洋勸他趕緊談個新戀愛,省得老想著前男友,跟有個貞潔牌坊似的。
張裕舒搖了搖頭。沒辦法,除卻巫山不是雲。
兩周後,張裕舒收到了沈應時寄來的一封信,字寫得相當潦草,需要連蒙帶猜。
「好朋友:
看來我的運氣比你好,我看到了日照金山,真奇怪,我明明是沒有信仰的人,看到神山被金色籠罩時,居然很想哭。
大概是在矗立千萬年的神山面前,一切痛苦都變得微不足道了吧。
我住的這間民宿,老闆是個藏族人,他說他即將啟程去轉山。他的孩子死了,他要帶著孩子的照片去神山腳下。他告訴我,他要為他的孩子祈求更好的來世。
我拍了一些照片,一起寄給你。」
沈應時寄來的都是風景照,張裕舒當年沒看到的日照金山,晚上遼闊的銀河,還有大大小小的瑪尼堆,它們承載著無數人的祈願,無聲地站立在廣闊的天地之間。
這一刻,記憶如潮水般襲來,當年他們離開飛來寺,林驚晝在路邊堆了一個瑪尼堆。
張裕舒很想知道,它的近況。
這一年的春節,張裕舒推掉了所有的應酬,他回到了德欽。曾經那個道路轉角,瑪尼堆像經過了無數次的有絲分裂,層層疊疊幾乎變成小型山脈。張裕舒看了許久,也沒能找出被林驚晝觸控過的那些石頭。
他沒有停留,他從飛來寺轉車前往西當。
從西當進入雨崩,徒步神瀑和冰湖,最後從尼龍大峽谷出雨崩。司機告訴他,這個徒步愛好者的經典路線,也就是卡瓦博格轉山的內轉路線,四條路線剛好形成佛教的萬卍)字元。
張裕舒既不是來做遊客的,也不是來朝聖的。就像他攀爬雪山那樣,並沒有什麼目標。
他像苦行憎一樣,花了四天時間,悶頭走完了所有的路。
雨崩被高峰環抱,抬起頭的時候,張裕舒總能看到終年積雪的秀美山峰。客棧的老闆告訴他,那是緬茨姆峰,是梅裡主峰卡瓦博格的妻子,也有人叫她神女峰。
張裕舒和她對視過很多次,最後要離開的那天,所有的雲霧都散去,緬茨姆披著清晨的霞光,一點一點睜開金色的眼睛。
張裕舒心中震動,他望著神女峰,眼中幾乎有淚。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那他只希望林驚晝能夠回來。
但神山靜默不語,張裕舒轉過身,沒有再回頭。
“我本來想跟你說,你還活著不是什麼天上掉餡餅正好砸到你,是我的執念把你從地獄裡拉回來了。”張裕舒看著病床上面容安靜的林驚晝,緩緩吐出一口氣。
“哪怕是為了我,哪怕是因為虧欠,你也得醒過來,給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