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沚有些詫異:“你不想變得更紅嗎?”
林驚晝慢慢撥弦,彈出一段散漫的旋律,他的臉上出現和年齡不匹配的淡然:“那沒什麼意思,我不想再去那高處了。”
林沚注意到他用了“再”這個字眼,於是他再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年輕人,那確實是一張二十出頭的臉,眼睛卻那麼靜,好似已經看透了人生的空茫。
這眼神讓他想起林驚晝,他忘記是多久之前,他和林驚晝曾經一起抽過煙。
那年他還在和楊莫年糾纏,蔣圖南剛剛回國,張裕舒還在做節目。他們在一個晚宴上相遇,林沚和林驚晝禮貌打了招呼,就各自落座了。
他和林驚晝不熟,點頭之交都稱不上,但那天林驚晝看起來特別憔悴,林沚坐下後,就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林驚晝沒坐多久,就起身離開,林沚猶豫了幾秒,也跟了上去。
林驚晝是出去抽煙的,他站在露臺上,外套搭在臂彎,整個人往後仰,頭頂磕在身後的玻璃窗上。眼睛裡什麼也沒有。
林沚看到他夾著煙的手在微微顫抖,好像手在代替他抽泣。
林沚本來應該識趣離開的,但那個畫面看起來太破碎,他忍不住走過去,跟林驚晝借火。
林驚晝看了他一眼,努力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他可能也知道自己笑得像哭,於是他深呼吸了一下,對林沚說抱歉。
林沚搖搖頭,他同樣也很抱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但我總覺得難過的時候,有人陪會好一點。”林沚點了煙,慢騰騰吸了一口。
那天北京剛下過雨,夜空被洗刷得黑亮亮的,看不見一顆星星,他們一起抽完了一支煙。
林沚和林驚晝道別的時候,注意到,他手裡握著一個粉紅色的發夾,像是小女孩的東西。
林沚突然想起來,那是2017年,那一回見過林驚晝不久,林肯公園的主唱在家自殺了。
“但我還是很喜歡唱歌。”
這句話把林沚拉回現實,他眨了眨眼睛,這一瞬間,面前的人和從前的林驚晝短暫重合,讓林沚有些恍惚。
林驚晝把臉壓在吉他上,沖他笑。
林沚“嗯”了一聲,他勉強笑了笑,努力對抗著那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他越想越覺得可怕,只好站起來,說:“梨湯應該好了。”
林沚走到廚房,按住料理臺,他使勁晃了晃頭,告訴自己,今天不準再看重生文小說打發時間。
林沚把梨湯盛出來,兩個人在客廳捧著碗喝,林沚接上剛剛的話題繼續說:“以後要做什麼,你可以慢慢想,被推著做選擇容易出錯。”
林驚晝有點好奇地問:“林老師,你既然不想再見楊莫年,怎麼不離開北京呢?”
林沚嘆了口氣:“因為我媽媽。”
“我爸走得早,幾乎是我媽一個人把我帶大的,她是胸外科的醫生,很忙。”林沚真切地犯愁。
“我出車禍這事發生太快,後來圖南趕過來,我說我想徹底消失。正好那批事故裡有個跟我體型很像的男人,是個孤兒,剛辭職出來旅行,就碰到這事,他比我運氣差,送進醫院沒多久就死了。我和他交換了身份,但一切都太匆忙,來不及跟我媽媽交代一聲。”
“我傷得比較嚴重,轉院之後也一直在睡,等能下床活動的時候,我媽把我的骨灰都下葬了。”林沚有點無奈,“她就是這麼雷厲風行的人,我家也沒什麼親戚,她連葬禮都沒辦。倒是我有幾個朋友,給我辦了個追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