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行顏色淺一些,看起來底氣不足。
「我再也不會走了!」
最後的感嘆號格外用力,那個圓點把紙都戳破了,像一顆痣。
張裕舒抱起胳膊,輕笑:“幹嘛,你賴上我了啊?”
林驚晝把紙放下,用力點頭,他又提筆在紙上飛快寫字。
「你不是說我就知道逃避嗎?我不逃了。」
張裕舒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漫開,時至今日,林驚晝的死,張裕舒曾得到的曇花一現的愛,不甘與痛恨,難以釋懷和不如放棄的心情,全都混淆在一起。
張裕舒看著那張臉,如同在夢中,他脫口而出:“你說的是永遠嗎?”
永遠,愛情片的高頻詞彙,現實中的天方夜譚。
他從來不信,但還是問了。
林驚晝沒能發出聲音,但口型很清楚,他說:“當然。”
張裕舒眼睛有些酸,他忍著不適,說:“寫下來。”
林驚晝福至心靈,他拿了最後一張沒有寫過的紙,一筆一劃地寫。
「林驚晝永遠留在張裕舒身邊。」
一行字,張裕舒的名字寫得最潦草,寫第一個字開始,他的手就控制不住地抖。
張裕舒撥出一口氣,又說:“簽名吧。”
林驚晝抬起頭,深深地看他,眼睛如此剔透,目光如同兩尾金魚,從張裕舒的臉上游過。
林驚晝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簽過自己的名字,他拿起筆,筆在紙上落下一點,可能是前世帶來的肌肉記憶,他順著那個點,劃出一橫,一路順暢地寫到底。
他低著頭,看他的簽名,又用手指摸了摸張裕舒這三個字,微笑起來。
張裕舒往前走,腳底踩到了一顆圓珠子,他彎下腰去撿。
那是蔣圖南被扯斷的手串裡,唯一一顆黃色半透明的琉璃珠,上面刻滿了心經。
張裕舒不信神佛,此刻卻感到平靜,他想起很多年以前,他去北京,林驚晝給他展示他的唱片收藏,張裕舒隨機挑選了一張。<101nove.d機轉動起來,變成回憶的漩渦。
他以為他早就忘了,但此刻,那些歌詞突兀地冒出來。
不停期盼的明天
變成了昨天
你覺得恨卻離不開
你覺得恨卻離不開
張裕舒伸出手,摸了摸林驚晝的發頂,他想,他不用著急了。
他拿起林驚晝手裡的筆,在他的名字下面,很對稱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