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晝忍不住問:“你不工作的時候也穿西裝啊?”
張裕舒今天外面穿了件黑色的長大衣,風太大,他就低頭把腰帶繫了起來。
“我今天有工作,你以為我來重慶幹什麼?”張裕舒沒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林驚晝撇嘴:“我怎麼知道你要幹什麼?”
張裕舒不說話,他轉開視線,看身邊翻滾而過的江水。
“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裡?”林驚晝問他。
“這裡拆遷的時候,我和他還沒分開,那時候他跟我說想回去看看,但工作太忙,抽不出時間。”張裕舒說。
“後來這裡做了景區改造,他住過的那個吊腳樓被拆掉了。他打電話過來跟我講這件事,又說,這裡一拆,他就沒有根了。他覺得後悔,怎麼也該回來看看。”
“那時候我不屑一顧,我讓他別那麼矯情,明明他的童年和學生時代都不快樂,爸爸不負責,媽媽又離去,這裡算什麼他的家?”
張裕舒皺起眉:“那時候他應該對我也很失望吧。”
這裡面對長江,長江的水要比嘉陵江的水渾濁許多,它們在朝天門彙合,交彙處是一條彎曲細長的線,兩江涇渭分明。
“誰讓人總是會執著於自己沒有的東西呢?”林驚晝笑了笑,“他幹嘛要對你失望?人和人之間無法互相理解,多麼正常。”
林驚晝嘆了口氣,又說:“因為他死了,你就開始反省自己啊?”
張裕舒沒有回答,林驚晝聳肩,有點好笑地講:“那死了可真好,在世的時候沒有享受到的寬容和贊美都一股腦湧上來了。”
林驚晝蹲下來,撿了塊扁平的石頭,朝著江水丟出去。
石頭在水面上跳了兩下,就被江水吞沒了。
“但那些東西多了,也會拉人沉下去的。”林驚晝說。
張裕舒長久地看了他一眼。
林驚晝笑了笑,又撿一塊石頭打水漂,他假裝無意地問:“我聽鄧院長說,愛蘭中心的創始人是林驚晝啊。”
張裕舒沒有遮掩,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一共有三家愛蘭中心,分別在重慶,北京和上海,都是林驚晝牽頭辦的。”
“那為什麼現在愛蘭的日常維護資金是你在出?”林驚晝轉頭看他。
“林驚晝的遺囑裡,留了一筆很可觀的錢給他的基金會,這個基金會的作用就是維持愛蘭中心的運營。但他只留下了錢,卻沒有找到靠譜的人來管理。”張裕舒直白地說,“以前他有空親自來監管,但現在他不在了,那自然就會有人想要鑽空子。”
林驚晝的心一沉:“你是說有人在中飽私囊?”
“現在愛蘭基金會的管理人是林忠明。”張裕舒平淡地講,“也就是林驚晝的父親。”
張裕舒看著林驚晝,繼續說下去,同時注意著他的表情。
“基金會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服務這三家愛蘭康複中心的,林驚晝死後,林忠明接手,基金會的職能就變成了作秀。”
林驚晝忍不住皺眉:“林驚晝把基金會的管理權留給林忠明瞭嗎?”
張裕舒搖頭:“沒有,但我知道的時候,林忠明已經接手了。重慶的愛蘭中心現在是完全脫離的,鄧院長知道林忠明是什麼樣的人,我和她聯系的時候,她很高興。”
林驚晝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鄧衍雲跟他風雨同舟這麼多年,她當然知道林忠明的面目。
“林驚晝死後,林忠明變得很活躍,他打著父愛的旗號,利用早逝的兒子,博取關注。”張裕舒很平靜地說。
“他甚至每一年都會拍賣一些林驚晝的東西,表現上說是為了延續林驚晝的慈善事業,其實募集的資金被空轉入他名下的別的機構,並沒有用於救助活動。”
林驚晝的手都攥緊了,他咬著牙問:“他都拍賣些什麼?”
張裕舒轉過身,直直地看向林驚晝的眼底:“都是林驚晝的東西,比如演出用過的寫著日期的撥片,他的唱片收藏,他的飾品,他做歌的裝置之類的。”
林驚晝覺得江風太大了,把他吹得整個人一寸一寸地冷下來。
他終於知道他的房子為什麼空了,他留給張裕舒的那些東西,全被他的父親偷走了。
【作者有話說】
因為作者存稿不多了又不想潦草趕更新,所以暫時還是更一休一,會根據榜單字數要求不定時加更,謝謝大家的支援和理解。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