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們之間的隔閡已然足夠深厚,為什麼還要無故地平添一分呢?不過就是個藥瓶子罷了,拿出來就好了,為什麼不肯呢?
可沈從年就是不肯。
他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從胸膛擴散至全身,他甚至連口氣都嘆不出來了。
“沈從年,你知道我會因為這件事而傷心的。”他看見沈從年的頭顱又低下了幾分。
“你愛我,卻不肯跟我說實話。”俞文青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的發頂,無聲地為他施加壓力:“其實你還是跟我生了嫌隙吧,又可能根本不信任我,所以不想跟我坦白,對嗎?”
他把問題輕飄飄地拋過去,肉眼見人瑟縮了一下肩膀。
“不是的……”這人終於肯開口了,然而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中聽:“我沒有不信任你,我只是……”
只是什麼?他又不肯說了。
俞文青終於覺得疲憊了,他不明白沈從年為什麼要在他們之間橫割一道傷口,顯得它越發的不堪而傷痕累累。恍惚間,他甚至錯誤地以為,或許沈從年就是享受這種擰巴的關系也說不定。
算了,他不想說就不說吧。
俞文青和沈從年發生了矛盾,沒吵架、沒翻臉、也沒有分手,他們只是互相別扭著,誰也不肯低頭。
俞文青其實知道的,以他現在這樣的身份,他若是想查一個人的病歷資訊,其實很輕松,左不過一兩天的時間,他就能把沈從年這些年的就醫資訊查得一清二楚。
但他沒有去查,無論如何,他還是希望沈從年能夠主動坦白,可他等了好久,沈從年也沒來坦白。
他們像是在玩一場心照不宣的禁忌遊戲,規則就是誰也不許提吃藥的事。
沈從年玩得很好,幾乎看不出一點痕跡,而俞文青卻是忍得渾身不舒服。
像火烤、像蟻噬,又像是被火烤的螞蟻啃噬,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快忍不住了。
“沈從年。”俞文青的嗓音很冷,神色也異常的認真。
沈從年似乎知道他要說些什麼,目光向他轉過來,腳步也往他的方向挪了兩步。
“怎麼了?”明明知道他會談什麼,卻還是要揣著明白裝糊塗。
俞文青決定調了話頭,轉而說起:“沈從年,我們都已經不年輕了。”
他這話說的不無道理,任誰過了七年,歲月都將在他的身上掠去什麼、又留下什麼。
他那一天看見,愛人的眼角多了一道淡痕,眼裡也再沒了那份青澀。
似乎是沒料到俞文青會突然說出這句,沈從年移動的腳步忽而一頓,目光頓時有些複雜起來。
俞文青站在他不遠處的地方交疊手臂,目光沉沉地繼續道:“我們不再年輕了,也再沒有一個七年可以浪費了。”
他看見沈從年的目光又黯了下去,也看見他的臉上顯出一片脆弱,像被人拿捏了軟肋。
俞文青有些好心情地想,至少他的軟肋與自己有關,然而他開口,聲音仍舊殘忍尖銳:“如果你還是不肯把真相告訴我,我們之間便永遠也不可能重圓,即使我們住在一間屋子裡,即使我們躺在一張床上,也永遠不可能。”
他想過了,既然重圓了,那就要把所有的縫隙都填滿了,不留一絲隱患,他們之間再不能有任何隱瞞,一點點也不能有。
沈從年還是沉默,俞文青耐心地等待,他相信沈從年會說的。
良久之後,大概是天地萬物都已然輪回,沈從年終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