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沈從年輕輕搖了頭,指尖輕輕撫上了那道疤痕。
俞文青不肯相信。
“你騙我,你又騙我。”他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沒有一絲激動,甚至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只是一雙眼睛望著悲哀。
“我沒騙你。”沈從年伸手蓋住了他難過的眼睛,又撫著眉毛一遍遍地捋,他像是承諾那樣,鄭重地說出:“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我不信。”
他沒說自己是不信他不會騙自己,還是不信他沒有恨他。
但或許,這兩者也沒什麼區別。
沈從年勾著他的脖子坐了起來,也把他的腦袋放在了自己的肩窩,他順著他光裸的脊背慢慢地向下撫摸,也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回答:“真的沒有騙你,我真的真的,沒有恨過你。”
俞文青靠在他的肩膀上撥出兩口氣,也把那點愛不愛、恨不恨的矯情拋了去,他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恨與不恨,到底哪一個回答更能讓他滿意。
屋子裡靜默了半晌,俞文青感受著沈從年輕柔的撫摸,他忽然問:“那你想過我嗎?”
恨與不恨或許不重要了,他現在只想知道,這個他日夜思念的人,究竟有沒有如自己想他的那樣,也在思念著自己。
這一回,沈從年沒有回答。
“想過我嗎?”俞文青從他的肩膀揚起頭,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的面龐,也樂此不疲地追問著答案:“想沒想我?這麼多年。”
沈從年還是沒有回答,於是俞文青便換了一種問法,他說:“要是我沒來蔣奇的婚禮,我們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沈從年靜靜地望著他的眼睛,沉默在他們之間逃竄。
半晌,沈從年忽而推開了他,翻身而起。
他身上還帶著俞文青留下的點點痕跡,這樣冷漠的背影,讓俞文青一時懊惱,他想自己大概又說錯了話。
沈從年不知道俞文青在想些什麼,他只是赤著腳走到了衣櫃前,“嘩啦——”一聲,推開了櫃門。
不知道哪件衣服裡掏出來的鑰匙,俞文青只見他伸手往櫃子裡摸索了一下,接著一個小巧的抽屜顯露出來。
沈從年捏著鑰匙擰開了那上了鎖的小抽屜,伸手掏出了最底下的檔案袋,裡面如數家珍地存放了三張飛機票。
沈從年把這三張機票一一擺出來,擺在了俞文青的眼前。
俞文青明晃晃地看見了,那三張機票的目的地,都指向同一座城市,恰是他所在的那座城。
沈從年沒去看他的眼神,也沒回答他的問題,他只是低頭擺弄著三張機票,將它們顛來又倒去,聲音緩慢地向他敘述。
他說他以前所在的那個位置身份特殊,出國受到限制。
他說他從那個位置下來後,反倒是有了幾次出國的機會,然而次次都是因公,他也不能隨意地亂走。
他說他知道俞文青在哪座城市,然而卻並不知道具體的方位,因而只留下了這三張機票。
他說了很多,卻也隱瞞了很多。
沈從年沒告訴他,他也曾經幻想,想他們相遇在街角路口。
但他們沒有。
可沈從年還是把這三張機票留了下來,悉心地管理,好好地存放,他想若是此生再無相見的機會,至少他們也曾站在了同一片土地上,聞著相同的氣息,吹著一樣的海風。
至少至少,他們也曾有過曾經。
至於婚禮上的那一次重逢,沈從年也沒有說。
蔣奇當然沒給他寄去請柬,紀九也不是他的好友,他之所以出現在那兒,其實是他死皮賴臉地求來的。
那一日他在辦公室裡伏案了一上午,脖酸眼脹地正在活動肩頸,就這麼一轉頭,恰好瞧見了同事手上拿著的一張請柬,眼尖的他一眼認出了新郎官的姓名。
白日夢的毛病又犯了起來,沈從年望著那個名字幻想起俞文青的出現場景,鬼使神差地,他問同事能不能多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