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n
醫院裡睡了一個星期,俞文青終於如願以償地住進了沈從年的家裡。
起初俞文青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沈從年自是不願的,可這個男人又一次露出那樣委屈的眼神,好像暴雨之下被無端拋棄的一條棄犬,沈從年見不得他那樣的眼神。
“我這屋廟小,你要是住著不舒服了,還是早點搬回去吧。”沈從年帶著俞文青回了他的房子,嘴上的話卻依然是冷言冷語。
“不急,”俞文青一臉嬉笑,脖子上仍包著誇張的繃帶,面上卻看不出一點猙獰,“我就喜歡面積小的,溫馨。”
沈從年瞥他一眼,卻不說話。
那一日的回答,俞文青終是沒有聽見,醫護人員進來的太及時了,恰恰好卡在了沈從年張嘴的那一刻,於是俞文青便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沈從年當著他的面,又一次把嘴給合上了,終是沒再給過他任何回應。
俞文青不急,也急不來。
尖刀刺破皮肉的那一刻,他其實想了很多,他想沈從年那個冷心冷肺的,怕是他死了也掉不了兩滴眼淚,又想沈從年這樣冷心冷肺的人,居然也會緊張,接著他又想,想他光風霽月、坦蕩如砥了二十餘年,為何獨獨在他這翻了車、栽了溝?這一栽,竟又是七餘年的陰雨,讓他遍體生寒,再見不得一絲光明。
到了最後,終於到了末尾,他想,他後悔了。
他後悔了,他後悔這麼草率、輕浮地死去,後悔給他們的故事畫了這麼個爛俗的結尾。
他要醒過來,要活過來,要帶著新的身體與靈魂,再一次闖入沈從年的世界裡去。
俞文青是自私的,是偏執的,是固執的,這是他骨子裡刻下的劣性基因。
自小到大他想做到的事,沒有一件是做不到的,他想得到物,也沒有一樣是他得不到的。這樣一個順風順水長大的人,活該是自大的、是驕傲的,是不容許任何事情逃出他掌控的,物是,人亦是。
沈從年當然是那個特例,是他坦蕩人生裡唯一的那塊絆腳石,他在他的身上絆了很大一個跟頭,爬起來卻又被這石頭迷了眼。
他也曾想過徹底地忘記這塊石頭,可偏偏麼,大抵人都有些頑劣的不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要搔得他渾身刺撓。
再次睜開眼,俞文青看清沈從年的那一瞬間就下定了決心,這個人,他是一定要得到的,不光是人,還有他的心。
時間不夠就拉長戰線,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夠就三年,最次最次,也不過就是與這人糾纏一輩子罷了,若真是能糾纏一輩子,那倒也算另一種程度上的得償所願了。
既然又醒過來了,他也不想循著什麼君子禮法了,本來麼,得體都是給外人看的,俞文青捫心自問,他絕不是什麼表裡如一的謙謙君子。
鳩佔鵲巢、反客為主,沈從年前腳剛把他安頓好離開,他後腳就把沈從年的屋子翻了個底朝天。
他倒是想看看,分別的這七年裡,沈從年日日都在看些什麼東西。
這屋子的確挺小的,標準的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典型的獨居套房,俞文青扶著脖子往屋子裡轉悠了一圈,冷清得要死。
跟沈從年大學時住的那間宿舍似的,哪哪都透著股又幹又冷的味兒,說不上陰暗,但到處都灰濛濛的蓋著紗,不像個住人的屋子,倒像個雜物間。
俞文青把這雜物間翻了一遭,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衣櫃裡面放衣服,床頭櫃裡放雜物。
沈從年的衣服也如他這個人一樣,冷冷淡淡鬱郁寡歡,一點鮮亮的顏色都沒有,不過反過來一想,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打從畢了業上了班開始,衣櫃裡的色彩就越來越少,至於後面出了國,那更是寡淡得毫無意思。
俞文青勉強收回了思緒,又抽開沈從年另一頭的床頭櫃抽屜。
意料之中的,沒什麼特別的事物,一些紙張,幾支抑制劑,兩根即將空墨的黑筆,再有就是一些交纏著又理不清頭的資料線,實在沒什麼意思。
俞文青怏怏地耷拉著眼皮,側頸上的傷口似乎又疼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動作大了些,崩開了。
不過他也不甚在意就是了。
俞文青扯開了最後一道抽屜,不帶任何期望地伸手探進去。
最後一層好像格外的空,手下探了半天,什麼也沒摸出來。俞文青本能地勾著腦袋去看,然而稍一彎曲,頸上的傷口就撕裂似的疼痛,疼得他呲牙咧嘴抽著冷氣,半天沒緩過勁。
“艹。”俞文青摸著脖子罵了句髒,又拍著手掌往裡面摸。
忽然,就在他準備無功而返的時刻,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小巧的物件,那東西還沒他的半根小指粗,俞文青只能藉著抽屜的邊角,用指甲把它扣了起來。
“噔、噔”,突如其來的腳步聲,嚇得俞文青豎直了汗毛。
“俞文青,”沈從年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在做什麼?”
俞文青眨了眨眼,那小物件已經到了他手裡,還沒來得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