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籠包p
沈從年一早醒來,望見的就是俞文青那張線條分明而略顯淩厲的面龐,雙目緊緊地合著,不知是不是夢見了什麼,睫毛隨著眼珠波動輕輕地顫著。
沈從年安靜地注視了他好一會兒,直到陽光在一瞬間潑灑進來,屋子裡驟然亮了起來,他才依依不捨地從俞文青的懷抱裡撤離。
今日的陽光刺眼,不似他在家鄉那般,連日都是陰霾。
早晨迎著光走出宿舍的時候,枝頭掠起一群飛鳥,在飛鳥群的最末端,跟著一隻體型稍小一些的鳥兒,沈從年叫不出它的名字,卻知道它日日都要飛去湖邊的草地尋食。
一個月未見,沈從年竟荒謬地産生“久別重逢”的感觸。
沈從年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它飛進樹叢,直至再也尋不著了,這才繼續他的路程。
今日是週六,他既沒有兼職也沒有課程,學校安排了一場演講在下午,不過他沒有搶到臨時助理的位置。
不過他想,他以後大概也不需要那麼多的兼職了,待科院那邊的欠款還清了,他就真的沒什麼急需錢的地方了。
沈從年欠了債,欠的是科院學生的錢,為的是給自己和王星都交上學費。
他借錢的時候不知道那人是科院的,也不知道他是學生,更不瞭解的是,原來這叫高利貸。
不過他想,就算他當時知道了這些,他也還是選擇借貸。
他們這樣的人啊,太相信讀書改變命運這句話了,無論有什麼不堪的條件,但只要有一點希望,就一定會繼續讀下去。
今日起早,其實也是為了學業。華光學院之所以稱之為h國最頂尖的學府,不光是因為它嚴苛的入學條件,也因為它困難的畢業要求。沈從年一連缺了一個多月的課程,再不趁著空閑補補,到時候鬧到延畢就不好看了。
沈從年抱著書走進了圖書館裡,趁著人少,特地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待到他翻開書、拔出筆的時刻,這才恍恍想起,他似乎又忘記吃飯了。
因為王星的事,他一連好幾天都想不起吃飯,常常餓到胃部疼痛難忍了,才找一點吃的東西嚥下去,待到胃部緩過勁兒了,他又把食物放下了。
他知道這是在糟蹋自己的身體,但他控制不住。
想起來,昨日的那一份小籠包,倒是他一個星期來吃的唯一一份熱乎的食物了。
想來這胃是被養刁了,才一晚上的時間,現在竟然又餓得咕咕叫了。
肚子叫是不打緊的,要緊的是他現在正在圖書館裡,一點點動靜就能放得很大,沈從年敏銳地覺察到周圍已經有人在看他了。
猶豫片刻,沈從年還是抱著課本,出門覓食了。
這趟路他走了兩年,每一步都熟得不能再熟。先從圖書館的大門出來,走下那長長的階梯,再到山腳下的路邊等十分鐘一趟的校園公交,坐到四食堂的位置下車,再走到一樓的“平價視窗”,點一份最便宜的白粥,配上免費的小菜,這就是他吃了兩年的早餐。
但今天,當他再一次站在“平價視窗”的瞬間,他忽然不想吃白粥了。
視窗裡的叔叔跟他很熟,一見他來,就習慣性地拿起白粥桶裡長勺,問一句:“老樣子?”
誰料,這一次,這個向來只點白粥的男生竟然搖了頭,輕聲道:“不了,給我來一份小籠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