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世界p
近來,華光學院出了件震驚上下的稀罕事兒——那個向來眼高於頂的俞文青俞大少爺,居然紆尊降貴地光臨了學校食堂。
光臨學校食堂其實倒也算不得什麼怪事兒,可怪就怪在,這處處顯示著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吃的居然是食堂裡最廉價、也最難吃的窮鬼套餐。
這套餐究竟難吃到了什麼程度呢?蔣奇曾在剛入學的那段時間裡,因為好奇而讓人給他帶過一份。事後,他以一個相當貼切的歷史典故準確地評價了它——和坤的賑災粥。
是了,非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是絕不會有人去主動品嘗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學院裡上上下下所有的apha、beta和oega都紛紛對此感到好奇,有說他有異食癖的,有說他心理變態的,也有說俞家破産了的,而更多、也是流傳最廣的一種說法是——俞文青和他對面的那個apha打了賭,輸了就要做對方的跟班,而眼下這個場面麼,顯然是俞文青輸了賭。
而此刻,輿論風波下的俞文青卻毫無知覺,他照例端了盤色香味全無的套餐,坐到了沈從年的對面。
沈從年一早就發現了周圍人好奇的目光,往常再熟悉不過的飯菜也變得奇怪起來,他有些別扭又不自在地對俞文青說:“你以後還是別來了吧,你沒看到他們看我們的眼神都很奇怪嗎?”
俞文青挑了下眉,大咧咧地往周圍盯著他們瞧的人群打了一圈招呼,什麼認識的、不認識的,統統揮了手,而後才對著埋頭吃飯的沈從年道:“哪裡奇怪了?這不是挺正常的嗎?”
沈從年真是徹底拿他沒辦法了。
他低頭看著俞文青完全沒動過的餐盤嘆氣:“其實你不用為了陪我,專門來吃你不喜歡的東西的。”而且很浪費。
俞文青只是看著他笑,忽而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他理所當然地說:“朋友之間就應該分享一樣的食物啊。”
頭兩個字被他咬得很重,沈從年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裡嘆了口氣。
從那一日他答應和俞文青做朋友開始,這個人就打著“朋友”的名義做了許多他覺得奇怪的事兒。
譬如吃飯,他一個大門大院裡長大的小少爺,偏偏要跟著他來吃食堂的廉價菜,沈從年說什麼他也不肯聽,犟驢犢子。
“你又不喜歡吃這些。”沈從年無奈地笑笑。
“是我不想吃自己喜歡的嗎?明明是你不願意。”俞文青盯著他的眼睛,不帶一點情緒。
沈從年與他對視兩秒,終於敗下陣來,心裡發虛地嚥了一大口白米飯。
俞文青約過他吃飯,約的是沈從年打一個月工都吃不起的餐廳……
沈從年無奈地對他說自己吃不起,然而俞文青卻理所當然地表示自己請客,沈從年自然是不願意的。
“你選的地方太貴了。”沈從年皺了下眉,他忽而發覺,他們之間的差距的的確確是太大了點。
“我請客,不花你的。”俞文青又勉強扒了兩口飯,實在咽不下了,索性擦了擦嘴,繼續道:“我錢多,花不完,就樂意請別人吃點飯。”
那樣子看著欠揍,沈從年瞪了他一眼,只換來一個無賴的聳肩。這下他是徹底沒有辦法了,只能默默地低下頭吃飯。
一餐完畢,沈從年看了眼俞文青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餐盤,還是心有不忍:“我們換一家店吧……我過幾天發工資。”
這對俞文青而言是個喜訊,他不加任何掩飾地把所有的歡愉都寫在了臉上,那模樣看得沈從年都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既然答應了要和俞文青一起出去吃飯,就定然不會食言。他不清楚俞文青這次又會選一傢什麼樣的餐廳,也不知道這一次的餐廳要花掉他多少天的工資,他只是模糊地覺得開心,心裡甜滋滋地冒著泡兒。
他好像很久沒有過這樣的體驗了,也可能從來沒有過。
那些人的話或許並沒有錯,他的確是冷漠又無情。
沈從年有個俗套又無趣的童年,像所有悲劇的開端那樣,他從小就沒有母親,他的父親養了他四五年,也跟著生了場病走了。
他自小就生活在那個破舊的筒子樓裡,紅磚敗瓦、牆皮剝落,樓下的大人罵孩子,整棟樓都聽得清楚。
他家的隔壁住了一個寡婦,姓王,身邊帶了個比沈從年小了幾歲的男孩。那善良的婦人見他可憐,常常站在門口看著他嘆氣。一來二去的,那王寡婦也就琢磨著,一個也是養,兩個也是帶,不如就這可憐鬼帶過來一塊兒養著吧。
就這樣,沈從年被她拉扯大了。
十六歲那年,這心善的鄰居阿姨也終於去世了。
筒子樓裡的都說他是掃把星,剋死了爹媽還不嫌夠,連王寡婦給他剋死了,這可真是好心沒好報。他們還說,說他早晚要把鄰居弟弟也給剋死。
沈從年被這樣的冷嘲熱諷罵慣了,早就練就了一顆刀槍不入的心,任由他們在背後怎樣嚼舌根,他照樣把背挺得筆直,冷眼旁觀著整個世界。
他窮,要錢。從高中開始,他就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力量撐起兩個人的生活開支了。收到華光學院的錄取通知時,他也高興過一瞬,然而接踵而來的就是高額的學費和生活費,縱使把能申請的減免申請了個遍,照樣還有一筆不菲的開支等他去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