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年自然是不願讓他得逞的,倆人很快就在這間不大的客廳裡扭打起來。
扭打的過程中碰倒了物件,“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
沈從年的“打”倒還算正常,無非就是把俞文青掐開、放倒、再遠離自己罷了,而俞文青的“打”卻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俞文青始終惦記著心中那個“把沈從年綁到床上”的念頭,每一次出手,都是奔著沈從年的睡衣去的,掙紮裡,沈從年的睡衣釦子叫他扯落了兩顆,落在地上跳了幾次。
那雙手就從這腰間的縫隙裡鑽進去,握著他精瘦的腰身好好地揩了把油。
沈從年也終於從這扭打裡琢磨出意味了,目光一淩,按著他的手就把他制服在了地上。
被沈從年的膝蓋壓制著,俞文青挨在地上沒有一絲掙紮,先前喝的酒早就在腦子裡暈開了,從進入房門的第一步開始,每一秒,他都覺得恍惚而茫然。
背上傳來絲絲溫熱,隔著兩層薄薄的布料,從脊椎傳遍了全身,俞文青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在貪念這一份不堪的親密。
脖子被扭在地上,先去被扇打過的側臉緊緊地貼住地面,俞文青就著這個別扭的姿勢,雙眼模糊地盯著視線裡的人影,忽然就落下了淚。
這淚落得毫無理由也毫無徵兆,沈從年斂著眉看了他一眼,猶豫了兩秒,把膝蓋從他身上撤開了。
背上驟然一輕,身體逃離了禁錮,俞文青卻仍舊保持著匐地的姿勢,一串串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沈從年靜靜地看了他半晌,忽地伸出右手,把他從地上扯了起來。
“你走吧,今天的事我不追究。”沈從年的聲音依舊冷漠,一如他這個人一樣,他甚至都沒有看他,只是留了個絕情的背影,背對著他而言。
“為什麼?”俞文青透過模糊的淚眼看著他,他想他的大腦早就鏽住了,模糊不堪的一片,什麼也思考不了。
沈從年又好似蹙了下眉,轉過身看他:“不追究了就是不追究了,你還想要怎樣?非得鬧得對簿公堂你才高興嗎?”
這話說得尖銳而刺耳,俞文青卻好像聽不見一樣,只一遍遍機械又神經質地重複著:“為什麼?”
沈從年站直了身體,重新審視了他一遍,看見他醉紅的臉頰皺了下眉,不耐煩地伸出胳膊推搡他:“要死死外邊去,別在我這撒酒瘋。”
俞文青被他一路推到了門外,終於扒著門框不肯撒手了。
淚水還是不加收斂地落著,俞文青張著顫抖的唇角,以一種質問的語氣對他:“為什麼要算了,你為什麼不追究?”
沈從年不答,他便自顧自地繼續:“我們為什麼要這麼苦?為什麼要走到這一步?!”
七年來壓抑的情緒彷彿在這一瞬間忽然爆發,他什麼都不在乎了,漿糊似的大腦只給他下達了一個命令——他要不管不顧地問個清楚:“你不恨我嗎?你為什麼不恨我?為什麼要放過我?你難道真的對我沒有一絲情誼嗎?!”
不待沈從年回答,他又繼續:“我不信,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一絲真情,我不相信你不愛我,你明明就是愛我的,你明明也很愛我,我們為什麼要走到這一步——”
“夠了!”一直沉默的沈從年終於爆發,他好像再也受不住了似的,瞪著猩紅的雙目,字字珠璣地戳著俞文青脆弱的心髒:“我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愛過你一分!我跟你在一起純粹就是為了報仇!你知道我為什麼選在那一天跟你上床嗎?因為那天我得知了你就是俞淩的兒子!我要利用你,我只有接近你才能報仇!”
一通話說完,屋子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長久的沉默裡,俞文青笑了,他笑得那樣苦澀、又那樣難看,他忽然從心底裡爆發出了一股無與倫比的痛快,好像一切都無所謂了,無所謂春秋,無所謂冬夏,無所謂這七年的怨憤哀傷,也無所謂愛人的機關算盡。
他猙獰地笑了好半天,直到肺裡再擠不出一絲空氣,頭腦暈眩得無法視人,他才終於說出:“反正我們也沒有感情了,不如我們再上一次床吧,有始有終麼,就當是分手炮,從此山高路遠,再無瓜葛。”
他也說不清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可能是為了先前那個荒謬念頭,又可能只是不甘心這麼離開罷了。
然而沈從年拒絕了他,甚至於連一個鄙夷的眼神都懶得施捨給他,他只站在那裡,偏頭望著被夜風捲起的那片窗簾,冷淡地說:“我們根本就沒有在一起過,何來所謂的分手?”
心好像已經不會再痛了,俞文青這才恍然憶起,原來當年,沈從年並沒有答應他的告白,原來他們之間,甚至連一句“前任”都算不上。
俞文青走了,沒再糾纏。他像條喪家之犬一樣,狼狽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