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這麼大的簍子,總得有人去收場。
懷義的暴脾氣顯然在此刻發揮不了一點點作用,楊嬰陷入了無奈之中。
到了夜深時刻,山裡的野鴉孤鳴。
糧倉外頭,楊嬰一直坐在門檻上未曾離開。
他回想著這一年發生的變化,遠遠地從這邊望去,仁義堂在巴頓山上好似一塊玉石鑲嵌在其中。
“荒漠旱北,一走就是幾十年,真幸運,這地方還算愜意。”
內心如同孤鴉悲鳴,但他沒有完全表現在臉上,看著親手經營了一年的穀場有這樣的收成,他不斷地為自己打氣,也為仁義莊上當年馬軍的不記嫌還做一份人情。
可是,人情的事很難辦。尤其在規矩還填充著人心的時候,一些事雖說去了繁瑣的客套方式,但心裡有誰不清楚,說不出話來伸不出手來的時候多半還得遵循著規矩。
皎潔的月光撒下穀場,幾縷清須長及脖頸,他目光呆滯地望著院子裡的時候已經顯得非常憔悴。
心力雖已疲憊,甲堂賦予了楊嬰重要的使命,哪怕歲月再是艱難,代替的使命就算是為了還一個變了味的人情罷了。
今天發生的一切讓他有了思考的機會,這一夜當所有忙碌的身影安靜下來後,他才細想過了這些問題。
當初任命甲堂時的話還歷歷在目,而那些人陸續離開的離開,逝去的逝去中楊嬰終不能再從現在的時光裡找到當初的影子。
院子裡噼裡啪啦忽然生起了一團火,一塊燒的黑不溜秋的洋芋疙瘩從那邊滾了過來。
他心不在焉地用棍子拍打去洋芋燒焦的外殼,目光朝著那團火慢慢移了過去。
“懷義,多烤點兒,晌午一頓我欠著兄弟們的,把我的那袋也拆了吧!”
“切!留著吧,你那新洋芋疙瘩頂球個吃頭,我叫我媳婦兒把儲在窖裡的都拿過來了。”
也許在這裡讓人心裡暖和的還有懷義這麼一位兄弟,雖然他的話說的有些粗,但楊嬰心裡都明白,這個莽撞的漢子是他在莊上見過一個最真實的人。
哪怕聽過他過去是一個渾球,可在相處的日子裡發現,恐怕整座城裡再找不到一個這般灑脫的人。
只要懷義開了口就必然無法執拗,莊上兄弟們都明白,他要是承諾了什麼若有人反駁,這對他來說就是莫大的侮辱。
楊嬰笑笑,用土澆涼了洋芋輕輕一掰開,老洋芋特有的清香瞬間傾透了心口,他捨不得剝去洋芋的皮一口帶著啃了下去。
“你真能把洋芋吃出花來,烤著吃,煮著吃的”
“嘿,這地兒上誰吃洋芋都能吃出花來,不過要說誰最愛吃那稀洋芋丸子,就莫過於敬乾了…”
“敬乾…”
二人無意間談起了馬敬乾,突然又將氣氛變得沉重起來,他們默契地沒了聲音。
再倒上了半袋洋芋後,懷義在那頭把幾個燒成炭的又重新丟了進去。
這樣的操作有些奇怪,既然已經烤焦了,也許掰開還能留個白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