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法雖好,也不能練個不停。
摸到了其中真意之後,在這大殿之前,群山之上,微風之中,緩緩打了一套拳架。
收勢之後,心緒寧靜,神完氣足。
提氣縱越,立在牆頭,極目四望,只見群山蒼茫,草木如浪。自然之美,竟至於斯。
想到范仲淹的岳陽樓記所說,遷客騷人看到的是“陰風怒嚎,濁浪排空,日星隱耀,山嶽潛形”。
志得意滿之人看到的卻是“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
自然沒有變,變的是人的心境。
是“更著風和雨”還是“何妨吟嘯且徐行”,還要看個人的心情和胸懷。
練拳,更要煉心。
感慨一番,回到大殿之中,剛一隻腳邁過門檻,畫軸自動飛回,掛在賀禮背後。
賀禮摸了摸,笑道:“你好歹變個帶子出來,讓我斜挎著。不然一個畫軸懸浮在身後,不得百分百回頭率嗎?”
畫軸從諫如流,馬上變出了一根月白刺龍鳳錦繡帶,這樣賀禮就是從肩膀到肋下斜挎著畫軸,正常多了。
賀禮原以為它會隨便變出一個繩子完事兒,沒想到還挺講究。笑著損了它一句:“沒想到你還挺騷包,一個帶子整的花裡胡哨。”
畫軸傳來意念波動:“我按著你的喜好變的。”
呃,好尷尬呀,趕緊四處看了看,還好沒人聽到。
進入大殿之中,看到朱耷和迎春,不,現在應該恢復本名“連翹”了。兩人在看孟龍潭作畫。
賀禮心裡讚歎道,果然是個靈巧的女孩兒,料想她初入畫中世界,乃是遭逢大變,戒心甚重,不以真名示人。
卻又不願忘記過去,就起名“迎春”。
因為迎春花與連翹花都在春天盛開,都是藤條狀灌木,開明黃色的小花兒,外形和花朵都很相像,所以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早春時,在街頭巷尾看到的“迎春花”其實可能是連翹。
連翹給自己起名“迎春”,可見她並沒有忘記過去,也不會忘。
這是一個開朗堅韌的女子,值得有美好的未來。
人生於世界,種種美好的、高尚的追求,或許可以總結為“維護美好”這四個字吧。
孟龍潭一邊兒在牆上龍飛鳳舞,嘴裡還在不停的吹噓繪畫技法,反正旁邊是兩個小白。
果然旁邊的兩個人一臉興奮,只會拍著手叫好。
孟龍潭吹噓得更大聲了。
賀禮定睛看去,孟龍潭正畫到天女散花這一段,一個個天女在她筆下生成,明眸善睞,顧盼神飛,果然與原來的無有二致。
連翹還在旁邊一個一個的數:“這是明蘭姐姐,這是如蘭姐姐,這是寶琴妹妹……哎哎哎,下一個就是我了!”
孟龍潭回頭看了一眼,嘻嘻一笑,筆下飛快地生成一個少女,兩靨飛紅、含羞帶怯,與連翹一模一樣。
只是看衣著裝飾,大有不同: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孟龍潭畫完趕緊從椅子上跳下,哈哈大笑著往外跑,反應過來的連翹抄起掃帚就要打他,朱耷也跟著捉孟龍潭,三個人在大殿裡轉圈兒跑,歡樂的氣氛一時洋溢在這寬闊的大殿中。
賀禮也被他們感染,放聲大笑。
因為“倭墮髻”又叫“墜馬髻”,發鬂松垂,偏向一側,是魏晉時期的流行髮式,能為女子增添妖媚之感,乃是婦人的髮型。
孟龍潭這是調笑他們兩個私定終生,兩人羞怒之下就要作勢打他。
聊齋世界風氣開放的很,頗有上古之風,男女野合也不甚稀奇,何況小小調侃一下小兩口,只是開個玩笑罷了。
這要是在韃清,估計要羞憤跳河才能解決。
在自己的世界,賀禮只是個剛畢業的小年輕,可是看到這幾個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竟然升起一種“年輕真好”的荒謬之感。
臥槽,我才不老呢!趕緊晃晃腦袋,把這個可怕的想法甩掉。
又阿q式地安慰一下自己,人家那些三十多歲的大姐們,尚且整天自稱“寶寶”,天天社交媒體上賣萌為樂,自己可不還是少年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