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龍潭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壁畫,那線條是如此的圓潤自然,那著墨是如此的濃淡得宜,那色彩是如此的鮮活生動,那構圖是如此的動靜相合。
他邁步走進大殿時,腳還未落地就看到了壁畫,他也早於任何人受到了壁畫的衝擊。
不是壁畫對神魂的吸引,純粹是藝術手段的衝擊。
第一眼他就確定這是吳道子的真跡,他沒有向朱耷一樣喊出來,因為他早已瞠目結舌。
妙極!妙極!
手法的極致!意境的巔峰!
這就是畫,這才是畫!
接過蒲團坐在牆壁前,意識悠悠,小時候的一件件往事,歷歷在目。
週歲的時候,他坐在庭院中間。毛絨絨的波斯地毯上,放置著金銀器皿,古玩字畫,木刀木劍,毛筆書籍。
被琳琅滿目的物件圍繞,小龍潭興奮的爬來爬去,然後伸手抓了一隻毛筆舞弄起來。
周圍響起轟然叫好聲。他被父親高高的舉起,向眾人展示手中的毛筆。
他順手拿毛筆在父親臉上劃拉了起來,換來了父親豪爽的大笑。
孟龍潭從小就聰明,學什麼都快,尤其喜歡畫畫。
他畫家裡的雞鴨魚鵝,花草樹木,父親喜歡看。
在他的記憶中,兒時的自己在書房的椅子上站著舞筆弄墨,嘰嘰喳喳地向父親炫耀自己又學會了畫什麼東西,父親站在椅子後面一臉笑意地捋著鬍鬚。
等自己六歲的時候,師傅請來了先生,教自己句讀訓詁。
文字與聲韻,自己學得很快,教書先生也經常滿意地說,自己是個優秀的小學生。
他自己也很高興,因為只有會寫字才能在畫上題序和落款,名畫上都是那樣的。
他去央求父親,父親樂呵呵地答應他,給他請了畫師師傅。
那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兩年以後,私塾先生說他學的很好,已經可以了,接下去就要另請名師栽培。
他很高興,他只知道自己完美的完成了小學學業,父親一定會誇獎他。到時候一定會請更好的畫師師傅吧。
可是父親請畫師師傅吃了一頓宴席,畫師師傅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來了一個嚴謹的先生,告訴他,今天開始,他要學四書五經。
四書很難,課程安排的也很滿。
結束了一天的學習,孟龍潭伸個懶腰展開畫軸,想放鬆一下。
父親收走了他的東西,跟他說了許多。他腦袋嗡嗡的只有一句話再回蕩:“不讓我再畫畫了。”
有一次夜裡他偷偷的畫,被父親抓住了。他第一次捱了打。
竹板打在身上很疼,但是他的心更疼。他知道真的再也不能畫畫了。
母親心疼地撲在她身上大哭,他也哭,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突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