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般的雨絲籠罩著小鎮,屋角垂落的銀線交織成簾幕。
麻將聲從茶館裡竄出來,泥爐上陶壺輕沸,老人舀起山泉水沖泡新茶,氤氳水汽裹挾著雲靄掠過山脊的清氣。
超市裡,時萊提著籃子跟在謝靈運身後。
小仙女在人前總是保持著矜持模樣,面上帶著清冷,伸出如玉般的手指在貨架上輕輕點了下。
“這個辣條,小滿最愛吃。”
“還有軟糖,她可喜歡吃糖。”
“鹽焗雞腿。”
時萊把這些東西都放進籃子裡,“我們這次回山要多待幾天,可以再買一些,嗯,我是說小滿肯定要跟著上山的。”
“那,那再拿幾包泡麵。”謝靈運輕聲應著,餘光掃視了下左右,小聲道:“我用自己的錢。”
時萊笑著點了點頭。
從超市出來,謝靈運揹著小手,腳步輕盈地走在前面,手裡舉著一把淡藍色的傘,輕輕旋轉,推開滴落的水珠。
沒走出幾步,她突然停下腳步,看著街邊的店鋪,不自覺舔了舔嘴唇。
巴山楚水淒涼地,
蜜雪冰城甜蜜蜜。
從奶茶店出來,兩人慢慢走著,謝靈運突然嘆了口氣。
時萊聽見,扭頭去看,見她面色鬱郁,不由好奇。
印象裡的謝靈運會呆萌,會高冷,但絕不會抑鬱。
“我是不是很好吃?”她突然開口問道。
時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硬著頭皮想了想,“你那時候應該沒什麼好吃的吧?”
謝靈運的目光有些恍惚。
過了半晌,她輕聲說道:“我是師父撿回來的,自懂事起,其實沒吃過多少飽飯,倒不是師父吝嗇,糧食都被他拿去救濟災民。”
“我也是師父撿的,不過我小時候沒餓過肚子。”時萊笑了笑,試圖緩和下氣氛。
謝靈運目光依舊望著前方,“師父常說,修道之人,不僅要修己身,還要心懷天下,可天下之大,苦難太多。”
時萊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生出這樣的感慨。
沉默了好一會,兩人繼續向前走,雨漸漸小了,水滴落下來,水窪裡滿是波紋。
“有一年四月,天下大旱,許多地方鬧蝗災。”謝靈運輕聲說著,似乎在自言自語,“我們跟著師父進入旱地,走了兩天兩夜,沒有喝到一口水,沒有吃到一頓飯。”
時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
“我們在路上走著,見到道旁刮人肉者如屠豬狗,也不避人,路人看見了也不奇怪。”
“後來看見一個老婦人抓著個死小孩,一邊煮一邊哭,師弟看不下去,跑過去問她,你既然要吃,為什麼還哭呢?”
“那老婦人說,這是我兒子,我丟了就會被別人吃掉,所以我只能自己吃了充飢。”
時萊頓時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大概也感覺到氣氛太凝重,謝靈運偏過頭,露出一絲調皮的笑,“活在一個能吃飽肚子的年代,真好呀。”
說著,她還張開胳膊伸了個懶腰,很知足的樣子。
時萊卻看出她眼神裡的落寞。
“你還沒想起師父的道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