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輿論致死,中國上下五千年歷史,這樣的先例多到數不過來,人們好像從來不知道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的話,有時候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逼死,哪怕沒瘋也會被逼瘋掉,可人們不承認自己是殺人兇手,覺得跟自己無關,不就是平時閒著沒事多說了兩句嗎,怎麼就死了,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咯!
在竹木村,被這樣那樣的謠言毒害過的人很多,也大部分是女性,就說陳蘭花讀中學時,那個跳魚塘自殺的可憐女人,除了她老公家暴,對生活沒有希望,難道就沒有那些看似無辜的人丟進去的石頭嗎?
有的,他們總是把這家人的不幸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同情有,更多的是漠然的貶低那個女人,說她沒有嫁到一個好男人,活該被打。
陳蘭花不是第一次處在輿論的中心,中學時期她就感受過了,以為對這種事情已經麻木不仁了,哪知道每一次都會加重她的痛苦,讓她不得已重新再認識人性的可怕。
這個冬天,異常漫長。
陳生認為陳蘭花在家吃閒飯,要趕人走,王月桂左右為難,嘴上也對陳蘭花埋怨很多,那些醜事暫且不提,但如果陳蘭花一直窩在家,也不是事兒。
“你看看過了年回武漢工作還是……”王月桂小心翼翼的問,她現在有點害怕陳蘭花,很怕女兒會突然拎起凳子砸人。
有時候王月桂也想,自己到底造了什麼孽,怎麼女兒一個一個的這麼難管教,動不動就是跟家裡人頂嘴,吵架,砸東西,種種行為都顯得很沒有教養,這可怎麼得了。
陳清這段時間雖然沒有回來,但是電話不斷,總是問陳蘭花的情況,還想讓王月桂去打聽一下關於當年的事情,王月桂沒答應,但還是會去問陳蘭花,只不過陳蘭花不願意說而已,到底是怎麼個情況,王月桂也拿捏不準。
陳蘭花現在腦子很亂,時而清醒時而混沌,更是厭煩與人接觸,看到誰她都煩悶,晚上也睡不著,總是莫名其妙的流眼淚,吃不下東西,很難受。
面對王月桂迫切的追問,陳蘭花就顯得越發不耐煩,“問這麼多幹什麼,我沒給你錢還是怎麼。”
工作差不多兩年,陳蘭花自己積攢了一些錢的,特別是在工作室當助理這一年,那兒的薪酬很高,還會有獎金,這是讓她滿意的工作,但還是辭職了,到現在也沒再去看過自己的微信,很怕接觸到之前的人,怕人家看到她狼狽不堪的樣子。
陳蘭花總是選擇這樣的方式逃避自己的事情,不想讓別人走進她的世界,以為這樣就能保護好自己。
“沒說你不給錢,就是問問你什麼時候去工作都不行了。”王月桂嘟囔,懷裡的孩子牙牙學語,一點也不乖,曾經王月桂試圖讓陳蘭花抱抱這個孩子,但王月桂立馬扭頭走了,看也不看。
過去的事情被捅破之後,陳蘭花在這個家的位置和身份變得異常尷尬,陳蘭金已經嫁人了,完全能被刨去,陳文強是父母的心頭肉,而且他長男,地位和性別都是有利,只有陳蘭花,什麼都不是,就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犧牲品。
王月桂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仔細的看自己這個二女兒,陳蘭花從小到大就和家裡人不親近,王月桂恍惚想起來,明明小的時候陳蘭花很愛跟在文強後頭,囔囔著要跟哥哥一塊去玩,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陳蘭花厭惡提起自己的哥哥姐姐呢。
王月桂發現自己不記得,沒印象,原來她這麼不關心孩子的成長的,都不記得這些小事情,如果注意一點,是不是不會有那些事情發生了?
陳蘭花靠在椅子裡,臉色灰敗,眼神無關,整個人都顯得無精打采,她一直都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勉強才保持住最後一絲理智而已。
“阿蘭啊……”見她不說話了,王月桂又有些艱難的喊了一聲,她還是想知道當年事情的經過,到底……
有過多少次。
陳蘭荷只說過在房間裡見過,那別的時候了,有過嗎?頭一次,王月桂對自己的孩子產生了恐懼感,甚至覺得懷裡這個小孫子都怪異起來。
“……很想知道嗎?”陳蘭花輕輕的說,“為什麼不打電話去問你大兒子,他應該還沒失憶。”
難以維持表面的兄妹關係,大概是因為她已經處在了陰影之下,只是這些年來一直不知道,因為成長的道路被其他東西塞滿了,例如貧窮,自卑,欺辱……
導致陳蘭花沒時間去想那些,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陰影已經擴大到她無法控制的地步,甚至像病毒一樣侵入她血液,怎麼也沒法治了。
從事發到現在,沒人給陳文強打電話求證,所有人都在以各種方式從陳蘭花這裡打聽細枝末節,明明覺得是恥辱的醜事,可架不住這些人好奇又骯髒不堪的內心,想要窺探那些秘密,那可是比電視劇都精彩的情節呢。
王月桂整張臉轉化成了菜色,難看死了,她不是沒想過要去問陳文強,可是怎麼開口啊,那麼無法想象到的事情就發生在這個家,發生在自己孩子身上,王月桂老舊的思想三觀已經被摧毀了,如果當事人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估計要噁心吐了,扎堆跟村裡的女人談論了。
陳生覺得這種事驚世駭俗,難以接受,甚至感覺到恥辱,難堪,想讓陳蘭花去死,王月桂又何嘗不是覺得陳蘭花瘋了呢。
“不敢問吧?”陳蘭花自顧自的說著,一點也不在意王月桂現在是什麼感受,黑白的電視劇發出沙沙的聲響,老是聽不清裡頭人物說的話,老了,其實也該換了,“我們做過很多啊,在這個家的每一個房間……”
“夠了!”王月桂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厲聲打斷了陳蘭花的闡述,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眼睛死死瞪著陳蘭花,像是要吃人。
這種事……
怎麼能說得出口!
陳蘭花把臉偏開,看著門外枯黃的草堆,輕聲問:“不敢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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